“你怎么又吃药?”蒋时言气结,语气焦躁道。
顾莘把水咽进去,“我……我没事。”
“没事儿吃什么药?”蒋时言短促得笑了一声,显然是气得不轻,“好,我也不再问了。”
顾莘胃里疼过一阵,他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沉默得蜷在座椅上,药效上来了才好过来。
蒋时言把顾莘送到他的公寓楼下。顾莘的公寓在新的小区里,里面都是小户型,但因为黄金地段,价钱也不低。
“到了,怎么不下车。”蒋时言也不看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灯,问道。
“我现在告诉你。”顾莘小声道,“刚才你在开车,我没法说。”
蒋时言不答话,汽车还启动着,发出隐隐的声响。
顾莘扭头冲他笑了下,因为消瘦而显得眼睛又大又亮,“我胃一直不好,这你还记得吧。我也有些贫血,这个你也知道。”
“恩,我知道。”蒋时言把车熄火,车里的顶灯亮了一会儿又熄灭了。
狭小的空间,两人离得很近。
“分手之后,我贫血有些严重,身上没有力气,我就去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是因为胃上的事儿。”
蒋时言扭头看向顾莘,顾莘脸上强撑不住笑容,侧头靠在头枕上,低声道,“那时候查出来,胃上有个病灶,怀疑是恶性肿瘤。”
蒋时言身子一震,他用一种无法置信的眼神看着顾莘,在对上了顾莘平静的那双眼睛时,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
“怎么会……”
顾莘表情倒是轻松,“我算是走运的。恶性程度不高,切掉了胃的下半部分,吃了几个疗程药之后……”
在蒋时言握上他的手的那一刻,顾莘忘了自己下半句要说什么。他只能感觉到身边人那只被冷汗浸湿的手掌,坚硬结实的指骨紧紧扣着他,从指尖传来的一种让人揪心的颤栗。
蒋时言在发抖。他在害怕得发抖。
顾莘心头一颤,他赶忙安抚道,“我恢复得很好,真的!早期胃癌是能治愈的,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怕。”
蒋时言低着头喘息起来,他鼻息粗重,把顾莘的纤细手掌压在自己的嘴边,用力得碾着。像是一种暴躁又绝望的亲吻。
车里光线很暗,在顾莘感受到自己指缝间的水滴时,他才意识到,蒋时言是在流泪。
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顾莘心疼得凑过去抱着他,接触到蒋时言的瞬间便被人用尽全力得抱在怀里,勒得顾莘肋骨发痛。
“没事儿啦,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你看,我晚上还吃了那么多呢。”顾莘小声得哄他,“吓到你了,是不是。胆小鬼,还没有我勇敢。”
顾莘小声得哄着,他把脸靠在蒋时言的肩上,一下下安抚得摸他的鬓角。
“蒋时言,我突然想起来原来的一件小事儿。”顾莘弯着唇角道,“你躺在我的腿上,然后问我,‘宝宝,我的白头发是不是很多。’”
顾莘偷偷得拭去自己眼角的泪,他小声道,“我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新长的白头发。”
蒋时言依旧不说话,顾莘逗他,“我把灯打开了,看一看,好不好?”
“不行。”蒋时言鼻音浓重,顾莘在黑暗中看他粗暴得把自己眼泪擦了,“再等一会儿。”
现在不能看,因为小象眼睛还是红的。顾莘心想,但他善良得没有揭穿。
蒋时言同顾莘上了楼,两人握着手并肩躺着,各自半梦半醒,谁都没有睡踏实。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顾莘在天色破晓时开口,蒋时言恩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顾莘笑,“我梦见我上小学的时候,早上起得晚就差一点没赶上公交车,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追着车跑。书包拉链坏了,东西叮叮咣咣撒了一路。”
“那时候好狼狈,难堪又难过得坐在路边哭。”
蒋时言手伸过来握紧了顾莘的手掌。
“说来也奇怪,我两年前做手术的之前那天,也做过这个梦。我记得清楚。”
顾莘目光放空得看着天花板,他把蒋时言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脆弱的上腹,至今那里还留着一道伤疤。
“我当时就在想,人这一辈子,好像没有一刻是不狼狈的。小时候我因为赶不上车而狼狈,长大后因为生病而更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