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坐在一旁进行最后的数据调试,陈辞双眼望空,静静等着,好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直到程知遥调试完数据,开始乘隙分析天枢为什么能闯进这个相对独立的虚拟场景时,陈辞才转了转眼珠,看了过去。
程知遥还原出丧尸皇杀死上百只变异生物将它们的尸体投入湖中的场景,摇头称叹道:看出来我们在湖心岛储存了大量数据,就引入变异生物到同一区域,造成该区域数据过载,程序暂时性崩溃,给了天枢脱离限制的机会这个次级人工智能的思维能力参数设的太高了,应该再调低30个百分点。
他手指点着的是画面中的王寒予。
然后陈辞就看着他调出了一个人物的四维立体图,快捷键显示人物的所有数据,手指轻点,将其中几项略作修正,点击确定。曾经让他感到恐惧,又在相处中渐渐放下了敌意的研究员,居然真的只是这样一串串复杂到看不清的数据。
陈辞几乎能够想见程知遥这群人是怎样对待天枢的,无非是一堆更庞大、复杂的、待处理的数据。也许他们会为它的出色而感到骄傲,也会尽力维护自己的成果不被中道扼杀,但他们不会真的把它看作是一个生命。
就像程知遥轻描淡写对他说的那样,它不过是被保护程序隔离出去了,没有太大影响,不会有一丝丝因为它的影像骤然崩解而产生的焦急与心慌。
也许他们是对的,因为他们才是这个人工智能的缔造者,比谁都清楚它的本质。而像他一样,将天枢看成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生命体的人,恐怕是傻的吧。陈辞擦去眼角的潮湿痕迹,自嘲地想。
调试好了。程知遥收起光脑,对陈辞道,陈先生准备好了吗
嗯。
程知遥道:军方似乎对我们也有所防备,也许陈先生在下个场景的身份会有些危险。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希望陈先生能尽力而为。
陈辞努力挤出一个笑:我会的。
傻就傻吧,他愿意当这一回傻瓜。
陈辞毫不迟疑进入了新的世界。
程知遥和他既然有过约定,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的系统自然一秒上线,在他恢复意识的瞬间就传来了这个世界的相关设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及时、准确、详细。
好好配合我。陈辞道。
系统道:叮!一定尽量满足陈先生的要求,请陈先生也努力协助完成本次测评。
陈辞扫了一眼这个世界的设定,冷笑道:以前你似乎骗过我,说我每个世界的任务是让他接受我的表白。
呃系统为难道,一切都是为了测试,请您千万不要计较。还有什么需要的,请不要客气地吩咐我。随后就乖巧装下线,不吭声了。
陈辞看完了介绍,心情复杂地静静坐了片刻,这才推开堆积在身上、轻薄的根本起不到御寒作用的纱被,赤脚走到一个造型诡异的玫瑰色方桌前。他拉下了盖在方桌中央某个物体上的天鹅绒缎布。
那是一颗深蓝色的水晶球。猩红天鹅绒堆在球体底部,衬得水晶球中的碧蓝液体泛起一丝血色。偶有一缕墨黑的絮状物在其间荡过,显出几分浑浊。水晶球整体呈现出灰暗的色调,恰好能将陈辞的倒影映射在弧度微弯的表面。
那是一张美好的面孔,一张不笑自魅的面孔,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一支歌。
这是一首每一个人都像知道的歌,
一首无法抗拒的歌,
就是这首歌,使男人
成批地往舷外跳去
哪怕累累白骨就在他们眼前
陈辞看着水晶球上的倒影,手指摸过自己身上披着的羽衣。柔软的纯白羽毛被罗织成轻盈的衣裳,恰好遮住了曼妙的形体,露出的一截颀长脖颈上,印有一抹红痕,像是曾被人用力扼紧、又在行将窒息的前一刻黯然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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