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把,金子做的刀。”
……
承乾殿。
鎏金刻龙的殿柱映出点点光华,帝王端坐在宝座之上,殿下相对的案前,端坐着他的太子。
一个端肃,一个清冷。两张肖似的面容,俱是龙章凤姿,只不过皇帝面上已显老态,相比之下,苏琰正是意气少年时。
竹简相碰的声音打破了殿内沉默的气氛,皇帝缓缓展开手中的折子,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番邦王子出使我周朝,三日后达,此事你可知道了?”
番邦人骁勇善战,民风跋扈,过去十年间周朝与之交战每每落得下风,国界已退行近百里,只能据度月山为守关。纵使如此,边界居民仍然常常受到番邦袭扰,原本繁荣的商贸之路也多被番邦匪徒所截。
度月山已经是皇帝的一块心病。
“儿臣知道。”
皇帝进一步试探他的想法,“你当如何?”
苏琰道:“番邦近来生变,拓跋宇对哥哥取而代之,新王继位,如今国祚尚且不稳,后部还有大漠氏族虎视眈眈,来此只能是求和。而度月山我部近二年屯粮练兵,关将军数次击退番人袭扰,番邦大军锐气受挫,就算他们来势汹汹,也不足为惧。”
他的声音平淡地没有丝毫波澜,举手投足已是帝王风范。
皇帝眼里不禁泛起了光。
不足为惧,这是他多少年也不敢说出的话。
看着他清冷无波的面庞,竟然自觉时光催人老,忍不住对他年少当时生出几分艳羡。
当年番邦强盛之时,周朝不得已只能派公主和亲,他还记得自己也是苏琰这般年纪,只能眼睁睁地看胞妹明珠公主远嫁番邦。后来她病死异乡,成了皇帝心中不可磨灭的憾痛。
这十年间,周朝隐忍蛰伏,等的就是这一句不足为惧。
他心里知道,太子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以边关如今的兵力,确可与之一战。
皇帝微微掩唇咳了两声,竟有几分风卷残烛的光景,他道:“你既已然明了时局,那此次接应使臣之事,就交由你去办吧。两国如何交政尽由你把控,时局之变的后果,也尽由你来承担。”
他仍不忘嘱咐一句,“不过,若两国真的交战,终究还是有几分冒险,毕竟国库尚未到足以供应长期用兵的地步。”
皇帝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这番话彻底把周朝交到苏琰的手上,就是交代身后事了。
苏琰眼眸无波,没有丝毫动容,只淡淡道:“儿臣听命。”
皇帝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有几分欣慰,转瞬却又有几分颓然。
他曾经弃他于雪地中不顾,但如今堪能掌握国祚的,却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帝王之家,父子情分淡薄,也该当如此。只是苏琰比他想得要更加无情。
苏琰领命后,起身告退,冷香在殿内慢慢散尽。
皇帝瞧着他的挺拔如修竹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一声,是他亲手将他塑造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太子,确实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帝王,但是也彻底成了一个冷漠的孤家寡人。然而真正的寂寞之路还漫漫无期。
苏琰离开了承乾殿,远远地看了一眼朱红宫墙上的琉璃瓦片,不禁出神。
整个周朝未来时局走向都交到了他的手里,皇帝的身体,看来是真的不好了。
他会让他看着,周朝是如何在自己的手里延续国祚的。
直到侍书在身后提醒,苏琰才收回视线,拔腿往宫门外去。
苏琰回宫的时候特地叫暗两给他带了一份咸蛋黄豆腐羹,太后前几日染了风寒,早就听拂绿姑姑说她抱怨口淡无味,今日刚好九香楼出了新品,准备拿去给太后尝尝。
往景仁宫去的小径会路过御花园,走着走着,苏琰隐隐听到争执的声音。
“……人尽可夫的破鞋烂货,凭什么敢这样对我?”
“……臭虫,贱命一条,就应该死在乱葬岗上……”
苏琰立刻听出来是苏璋,对面的女人冷笑出声,“那也比你这条……龙窝里的……虫子……”
那个声音说道一半,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却仍是哑着声憋着一股气音说出来。
苏琰疾步转过人高的灌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苏璋拎小鸡一般地把一个女人慢慢掐着离了地。
而那个女人,是她。
她一双弧度锐利的凤眸又艳又杀,含着一股子生命力旺盛的傲劲儿,像是陷入绝境的倔强困兽,誓死也不放弃挣扎。
他骤缩的眸光转瞬即逝,一把将手中折扇飞了出去,“放手。”
此时舒乐已经感觉到力量在身体内渐渐地流失,她借着金钱兑换的名义,向系统要了一把金刀,袖中的刀刃已隐约可见,她嘴角噙着一抹冷艳的微笑。
下一刻,这把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扎在对面这个人的颈脉上,拉这个想要她命的蠢男人一起死,这辈子也赚了。
苏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微笑摄住了一秒的心神,巨大的恐慌像蚁群涌上脊背。
舒乐的视线已经模糊,整个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出了手中那柄金刃。
就在这一秒的空当,苏璋的手臂被重重地冲开,舒乐脖子上松快了,整个人瞬间失重,金刃在空中利落地划了个空。
有人来了。
舒乐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地向后倒去,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想,自己尾椎骨是不是要摔断了。转念又安慰自己,断了就断了吧,现在她有钱,区区一根尾椎骨,她还断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