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走失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大概因为丢过一个女儿,后来出生的沈秋华被沈相格外宝贝。
然而三年前,大夫人忽然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说她就是自己走失的大女儿,假千金由此便进了相府。
舒乐穿进书的时候,已经是假千金回相府后了。
她仗着沈相和大夫人的宠爱骄矜跋扈,任谁不得让着依着,连从前被放在手心里宠的沈秋华都只能在她这里吃瘪。
也难怪沈秋华一见舒乐就恨得牙根子痒。
不过沈秋华万没有想到,这千金竟还是认领错人了!
当年真千金被人牙子拐走卖了人,那人买孩子就是为了给自己养老。临死之前他将身世告诉了真千金,放她回家。真千金几经波折才带着信物找回相府。
沈秋华自然是乐见其成,巴不得对舒乐落井下石。
“哟,苍蝇,”舒乐眼风在贺栾和沈秋华身上扫了个来回,淡然地笑道:“它哪不叮啊?您说是吧?”
贺栾就是再蠢,也看出来舒乐眼神里的意思,气得脸一阵发白,可碍于沈相,他又不敢发作。
沈秋华更是气上冲胸,一个“你”字刚出口,就听见沈语芙糯糯地说:“……也可能不是这样的……”这样的罪对女子来说无异于是死刑,‘沈韵宁’虽然脾气不好,可这样对她也太苛刻了。
沈韵宁,就是舒乐在相府的名字,本来应该属于沈语芙。
沈秋华本就是个火爆性子,一听沈语芙的话就窝火,骂得越发起劲,“沈韵宁,你好不知廉耻!也就是姐姐心软,才会相信你,我要是你,早就找地缝钻进去了!”
“住口。”沈相冷声喝停了沈秋华,沈秋华欲言又止,一脸委屈地扁了扁嘴。
沈相沉声道:“既然芙儿信你,我便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沈韵宁,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乐恭恭敬敬地朝堂上俯身叩首,“民女错承宰辅大人和大夫人厚爱,心中有愧,但谨承教诲多年,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事已至此,民女不愿辜负大人和大夫人的养育之恩,令相府蒙羞,自请离府,恳请宰辅大人恩准。”
这一通说完,舒乐长舒了一口气,这可几乎把她在太学那几年学到的学问都使出来了。
沈秋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沈韵宁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这话的水平是她这狗嘴能吐出来的?
别说沈秋华了,就是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一家子,都被舒乐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沈相蹙眉,这个‘沈韵宁’,隐约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若是以往,她遇了事情向来只会大闹一场,闹到人不得不依了她的心意才算了结。
今日她竟能说出这一番义正言辞地话来,虽然有冠冕堂皇之嫌,却也经得起推敲。
贺栾是什么德行,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沈韵宁’在府里是从半大的孩子长过来的,若真做出那伤风败俗的事,岂不成了他上梁不正?
好一个厉害的‘谨承教诲’!这事若真去挑她的错,无疑是打自己脸。
她不仅感恩养育之恩,还主动维护相府的名声,若再为难她,就是蛮不讲理了。身为宰辅,沈相自然不能做这样的事。
可此事若是轻轻落下,于他威严又有损。
沉吟半晌,沈相的目光落在了贺栾身上。
大夫人在沈相枕边多年,岂能看不出他的心思,要怪就怪贺栾这孽障太不成器,与其等着沈相打她贺家的脸,还不如她先清理了门楣。
大夫人切齿道:“来人,把贺栾这个混账仗打四十大板!”
“姑姑饶命啊姑姑!”贺栾连连磕头求饶,身子却已被架起来,下一秒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姑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啊!”
大夫人恨声道:“打!给我狠狠地打!贺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贺栾被牢牢摁在长凳上,动弹不得,只能像条泥鳅,不住地扭动,一声一声地凄嚎。
沈家老二沈长风一向最皮,小时候没少吃板子,他可是知道,这一板子一板子挨在身上,只怕七八天都下不来床了。这会儿不禁感同身受地龇起牙来。
沈相面沉如水,冷声道:“沈韵宁,即日起逐出相府。养你三年,沈家对你也算仁至义尽,此后与你再无瓜葛,这个名字往后也不要再用了!”
说罢,撂下了一句“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明镜堂上只能听见贺栾撕心裂肺的阵阵哀嚎,叫得凄人。
*
天蒙蒙亮,舒乐站在相府门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她掂了掂包袱,听见里头银钱相撞的声音,心情舒爽。
上一世她名誉尽毁,几乎是被扔出的门,这一世沈相好歹还给她打发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接下来,回家。
舒乐循着记忆摸索到家门前,刚要敲门,却忽然又不太敢了。
上一世,这个便宜爹曾经找到过舒乐,但是舒乐那时候是相府的千金,压根就没认,反倒将人赶走了。
现在想来,舒乐也觉得那一世的自己忒不是东西,然而自己都这么狗了,她被相府扫地出门无处可去的时候,生父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处。
这些日子没见,舒乐甚至想不好要怎么面对父亲。一想起来自己当初怎么对父亲,而父亲又怎么对她,舒乐心里就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