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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师。」
她才正要进入更深层的自我省思中，偏有人不让她待在专属於个人的小世界。
傅巧晴转过头，来人的身影跨过蜿蜒的石椅，坐到她的身侧。
「你……」
「我是ryan，我们见过面。」
「对，我们见过。」傅巧晴马上有了上次见面的画面，那日他带着饮料来见洪主任，而她尚处於认人阶段，差点把人错以为是ricky。
「我不晓得你的名字，只是他们都喊你傅老师，所以我才跟着喊。」
「这里的人都互相称对方老师，老实说，我不太习惯。」傅巧晴笑了笑，也许光是这个职场环境她就不太习惯了吧，「我叫傅巧晴，你呢？」
「ryan。」
「我知道，你刚讲过，我是问你中文名字。」
「这不重要，反正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
「怎麽说？你觉得我在这里待不久吗？」
「哈，你很特别，通常都是问是不是要去哪里吧？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诅咒自己。」
「你也很特别，通常这种时候不管熟不熟，多少都会安慰几句不是吗？」
「是，但这不是我预设的开场白。」
ryan明显话里有其他意思，傅巧晴也并非真要得到他的安慰，於是照着他的剧本，她开口问：「那你预设的开场白是什麽？」
「我是来道别的。」ryan自从坐到她旁侧那刻起便让人感到难以捉0，傅巧晴呈现一种电脑当机外加程式加载错误的状态，没有说话未必不是一种表示，所以她理所当然以沉默代替回应，ryan则继续维持神秘的说：「你们主任想介绍你给我认识。」
「然後呢？你怎麽说？」那天洪主任和ryan的对话她有听见，因此对於他此番话傅巧晴并不惊讶。
「我拒绝了。」他笑了笑，但这使得傅巧晴更加费解。
一个拒绝人家介绍的人，现在却特意来和当事人道别，这是打哪来的招数？她是真猜不透他的居心。
「既然拒绝，为什麽还来找我道别？」
「因为我不太喜欢这种安排，」ryan看向远处的孩子们，眼神静谧而悠远，「我觉得相识应该是自然发生的，像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
傅巧晴很想吐槽，光是他穿越斑马线过来找她的行为就已经很不自然，甚至相当刻意。但是仔细想想，他毕竟说是最後一次见面，她好像没必要在这时候挑他句子里的毛病。
「那麽，ryan，很高兴认识你。」傅巧晴伸出手，ryan绅士般回握几秒然後收回手。
「很高兴认识你，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够了。」ryan嘴角微微上扬，突兀的开启另一个话题：「洪主任说你对小孩很有耐心，小孩子们也很喜欢你，尤其是喜欢穿恐龙外套的男孩子。」
「你是说耀杰？被主任带回去的男生？」
「对，被主任带回去的男生。」ryan并不晓得男孩姓名，是听到後一句话才点头。
「他跟主任说你会听他说话，是个很温柔，声音也很好听的老师。」ryan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孩子们，「如果你跟着洪主任学，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老师。」
傅巧晴静静听着，此刻也听出一丝玄机来。
他来道别一事是突兀很多，可现在的安慰倒也不假。
ryan这人是神秘了点，但也是个细心的人，单凭他知道现在的她很需要安慰，并且不吝於给予鼓励这点，她发现他其实是个善良的人。
ryan不见旁侧的人开口说话，正想要起身留下一句再见时，却听到一声来自傅巧晴的问话：「ryan，你有想成为的大人吗？」
「我啊。」ryan往前走两步，注意到脚边有颗石头，他稍稍挪脚将小石头踢出一个不高的抛物线，「我想成为无忧无虑的富二代。」
「富二代是出生的瞬间就决定好的事情吧。」
「是啊。」ryan说，带有点感叹的意味，之後他不再说话。
傅巧晴虽然侧过身面朝ryan，後者却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她看的是始终他的背影。
两人静默的时间小孩喧闹声仍不间断，最後他们还是什麽话也没多说，ryan再次举步向前，傅巧晴下意识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
再见。
短短两个字，她是来不及和他说了。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傅巧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场看似简短却意味深长的对话，让她意识到，或许有些相遇和别离，正如ryan所说的，只能顺其自然，刻意不来。
关於ryan特意来道别的真正原因，傅巧晴是两个礼拜之後听洪主任一边翻阅照片，一边回忆过往才晓得。
那天的早晨主任到总部开会，在外和几位老师用完中餐後直接来到安亲班，由於时间充裕，她顺手整理起自己的办公座位，而办公桌左侧最下面的一层
', ' ')('ch0u屉存放着一本jg装相簿。
洪主任提到，她的住处其实还有五六本相簿收藏在一箱箱子，只有这本是她特别带出来保留在身边的一本相簿。
至於带在身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本相簿里面的孩子是和她相处时间最长，感情也是最为深刻的一个班级，ryan便是当中一名学生。
「ryan从小不ai念书，他爸爸在他小的时候常常出国工作，十年前才回来台湾和朋友在台北合力开公司。可是这三年ryan的爸爸身t不太好，希望ryan可以接手自己的企业。」
「那ryan他……他是不想接手吗？」傅巧晴认为如果ryan有心要接手，她大概率不会见到出现在台中的ryan。
「我们ryan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他想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洪主任说：「那天我想介绍你和他认识，他拒绝了，因为他要去纽西兰游学。」
傅巧晴这才晓得ryan拒绝洪主任介绍nv生给他认识的真正原因，她没回话，倒是主任继续说话，「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是个很稳定的人，你应该能懂这句话的意思吧？」
傅巧晴就算懂此时也要装作不太懂，毕竟ryan好歹是洪主任很喜欢的一位学生，她可不能草率应对，於是她犹疑片刻又看向主任一眼，装傻的笑笑。
「他那样有想法的人半年稳定谈一个已经很厉害了，要他和同个nv生交往超过六个月，根本是要他的命。」洪主任话讲得夸张，却不难听出来她十分ai惜这位学生。
洪主任阖上相簿，傅巧晴发现相簿封面已有些褪se，但依然保存完好，彷佛主任和ryan间的感情，尽管岁月在流逝，依旧难抵挡师生两人的情谊。
「虽然时间过去了，但这些孩子给我的印象始终如初，尤其是ryan。」
她顿了顿，似乎陷入过去中的某段回忆，然後她转头看向傅巧晴，语气由感概变得略显严肃：「不过，带学生的方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风格。像是dy，她的方式就和我完全不一样。」
傅巧晴马上联想到小三班男孩身上的瘀青，心里几乎是直觉x的升起不安的预感。
「主任是指……？」
「dy带班很严格。」洪主任说，眉头微微皱起。「她相信纪律是关键，对小孩子要求也高，这也是为什麽她班上的孩子表现一直很好。」
「嗯……」
「你有没有发现从小一到小六年级，最有礼貌的就是他们班？」
傅巧晴仔细回想，尽管她分不出哪些孩子属於小三班，但她确实有印象，二楼下来的学生总有特别礼貌的小孩，也总是把请和谢谢挂在嘴边。
洪主任带领的小一班偶尔仍是会有失控的时候，可能是小孩斗嘴几句便打起架来，也可能因为坐不住而离开教室跑到柜台处逗留，连小二班都经常x到楼下喊不想写作业，还得主任出马和他们讲道理，但傅巧晴似乎真不见小三班任何人在安亲时间随意踏出教室。
dy老师的「纪律」究竟有多严，能把一个班级管理的如此好，也许她可以和她请教看看。
「如果有机会，真想到小三班见习一下。」
「可以啊，不过他们班人多，怕你没有位子，我是建议你晚点再过去。」
「晚一点去，等一些学生回家吗？」
「对，前期你可以到小二班帮王老师看班，你也知道她那班调皮的男生多，不太好控，王老师坐在前面，你可以到後面管後排的孩子。」
傅巧晴应声好，对面的小学放学钟声响起，长达二十秒的放学钟，宛如递给安亲老师的集合讯号，一时间所有人通通集到一起，准备打一场近似战争的消耗战。
等学生纷纷走进隶属班级，傅巧晴依照洪主任指示先到小二班帮忙。
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踏入小二班，所以小二班的孩子已经不会睁着双眼对她百般好奇的发问。说也神奇，不光是小一，连小二年纪的小孩好奇心都挺旺盛，他们都会对新来的老师感到好奇，这麽想时，傅巧晴笑了。
「傅老师今天心情很好。」
傅巧晴身旁的nv学生说，她的嗓门之大，惹来最前排男孩转过头，「一定是因为傅老师来她好姊妹的班级，她很开心。」
「你快点专心写功课。」
傅巧晴说，先前来到小二班便是前排的男孩一个劲的说王老师和傅老师是好姊妹，後来整个小二班动不动就把这词挂在嘴边，弄得班上总是闹哄哄的。
男孩的口音带着一丝家乡特有的腔调，搭配他作怪的表情，每次都能把傅巧晴逗笑。
「老师，你看我，我很专心喔。」男孩坐姿歪斜，整张脸都快贴到作业簿上，写没几个字又转过身，「老师，你都没再看我。」
「好，我看着你写，你别再转过来了。」
王老师在一旁核对作业，之前便耳闻这男孩天x调皮。
在学校频频和人起冲突打架，但由於是家中独子所以家长是捧在手心的疼ai，如果
', ' ')('有冲突也是班导师在学生家长间来回调解。总结一句，是个骂不得，家长也舍不得管太严，才带来给安亲老师管教的小孩。
「好嘛，老师，我会认真的。」
男孩露出那张调皮笑脸，傅巧晴来过几次小二班，听过几次男孩的事蹟，多少也知道他的x子。
因此，傅巧晴就这麽盯着他好半晌，期间，男孩转过头几次，发现老师正在看他，他便作怪心起的窃笑起来，傅巧晴这时会皱一下眉，板着张脸，男孩懂看脸se，纵使想作怪也要忍住，回过头继续写作业。
秉持着来到王老师班级不能让班级变得更加失控的jg神，傅巧晴时时刻刻都戒备着，绝不敢有一丝放松，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笑点颇低，总会因为小男生的调皮作怪让嘴角失守，所以有几次进到小二班，她都以鼻子过敏为由戴上口罩，藉此严加控管住容易泄漏的表情。
眼看多数同学能够静下来写作业，傅巧晴起身走到教室外，好巧不巧，ricky正从小三班的门口走出来，两人短时间内目光相接，一gu不自在油然而生，傅巧晴移开视线。
距离上次两人对谈已经过去一个月，傅巧晴作为机动人员更频繁到王老师班级帮忙照看学生，後来即便两人相遇也仅是点头问候，鲜少有时间能停下来闲谈几句。
然而傅巧晴仍清楚记得小男孩身上的瘀青，虽然洪主任提到dy老师富有「纪律」的教学方式，但那天也在现场甚至拉住小孩衣袖的ricky同样难逃嫌疑。
即便这层疑虑所衍生出去的想像和她所认识到的ricky截然不同，她还是无法立即消散心中猜测。
「在小二班帮忙？」
相较於傅巧晴澎拜的内心剧场，ricky的提问更加直接。
「嗯，王老师班里有些孩子b较难管，我就过来帮帮忙。」傅巧晴勉强笑了笑，内心那gu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小二的孩子都这样，调皮是常事。」ricky漫不经心地回应，然後顺手扭了扭手腕，似乎准备离开。
「对了，ricky。」傅巧晴迟疑片刻，直觉得现在时机正成熟，是时候将问题点明白，把话给说清楚，於是喊住ricky，向前走几步说：「那天……那个小三班的孩子，你记得吗？他的瘀青……」
ricky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情，却又在几秒间恢复平静。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傅巧晴，语气与前刻相b略显冰冷：「你还在想这件事？」
傅巧晴感受到气氛剧变，内心不安更甚。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点了头，两人之间的空气顿时凝重起来。
「你们考这什麽成绩啊！」
没等ricky回话，位在二楼最里间的小三班传来一道怒骂声，紧接着是东西零零散散落地的声音。
傅巧晴听见另一侧教室纷纷关门的声音，连距离最近的小二班学生都主动向前关门，关门前，傅巧晴还听见有人说：「快点关门，dy老师又要骂人了。」
有人忍不住想冲去一探究竟，另一人则好心拦住他说：「不要去偷听啦，被发现会被打断手耶，你忘记之前我们班……」
傅巧晴想继续细听，小孩的声音却已经隐没在门扇之後。
她转而看向ricky，见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心底忽然间萌生出新的小剧场。
莫非……
才正要猜测，傅巧晴听见由前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啪、啪、啪」，她忍不住扯住ricky袖子，但随即又察觉到古怪的地方。
听到声音，其他教室的老师第一时间居然是关上门扇，这刻意的举动所要发出的讯息，不就是想置身事外，宁愿听不见、看不着，也不愿卷入风暴中心去制止甚至是介入吗？
「你们所有人，都选择漠视吗？」因为太过惊讶，因为太晚明白，等到种种疑惑总算理出一条通往答案的路线时，傅巧晴丢出第一道问题。
打骂的声音仍在继续，原来洪主任所谓的用「纪律」管理学生，指的竟然是这个方式，而她居然还抱持虚心请教的态度想和dy老师学习，真是可笑。
「小三班之所以在最里面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掩盖这样的事情吗？对你们来说关上门就可以当作什麽事都没有发生，是吗？」
「……我也是那天才晓得他们班老师的教育方式。」ricky说。
原来男孩身上的瘀青ricky发现後，他反抗般的推倒桌子，站在一旁的同学替他打抱不平，说是dy老师为每个人定下目标成绩，少一分就打一下，不仅大考，连小考都要b照目标分数，少一分都不行。
至於那天她和ricky碰见的小男孩，他是b其他人还要特殊的案例，直到今天傅巧晴才知道，ricky後来有和洪主任说起那日撞见的情景，而男孩的身上的瘀青居然是男孩妈妈默许老师做的一件事。
──如果他太皮的话，老师你尽管打下去没关系，只是要打在衣服能够遮住的地方。
这是经过转述的
', ' ')('，来自洪主任告诉ricky，关於男孩妈妈和dy老师讲过的话。
可尽管如此，傅巧晴对於dy的指导方针仍然抱有迟疑，因此当小三班级门打开，一位老师带着水杯从教室走出来时，傅巧晴喊住她。
「dy老师，你们班的纪律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吗？」
面对这声质疑，dy挑起一边眉，「要是没有纪律，有些小孩只会变得无法无天。你看看其他老师，成天喊破喉咙要他们安静，我从正音班带他们到现在，除了刚开始一年b较辛苦，後来他们知道我的规矩，乖得像什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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