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樟刚开启新话题,问:那谢工岂不是之后半年都在北京?我侄子也在北京呢,你们平时可以多联系啊。
谢长昼稳坐c位,修长十指把玩着一枚zippo打火机,表情晦暗不明,没接茬。
他在室内只穿针织衫和衬衣,外衣挂在一旁木质衣架上,脸庞被灯光照得立体,看起来格外清隽。
哪来的时间。正主不说话,徐东明笑着道,你以为谢工跟我们一样,平时没事做?他要结婚了,当然要多花时间陪未婚妻。
孟昭没稳住,一口水呛进气管:咳
她抽纸捂住大半张脸,几乎瞬间咳出眼泪。
下一秒,感觉到一道幽深的视线。
穿过整张餐桌,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席间其他人跟着望过来,孟昭抱歉极了:不好意思
徐东明叹口气,顺势道:谢工,跟你介绍一下,这俩是我学生,一个大四一个大五,园林设计原理和居住区规划住宅设计都是年级第一,还拿过国奖。回北京之后,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叫她们也去府上看看。
谢长昼表现出点儿兴致,微顿,竟然来了句:认识。
孟昭心中一惊,徐东明:啊?
谢长昼不疾不徐,接着道:今天下午,海岛音乐厅。
点到即止,童喻一听就笑起来:那是个意外,我们材料没准备好,没想到谢工还替我解围了,前辈果然像外界传闻一样又有才华人又好。
她说着站起来:敬谢工一杯。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笑起来仿佛花开,一开口,包厢里气氛都变得温和。
谢长昼漫不经心,冷笑:没想替你解围。
包间气氛一瞬降至冰点。
童喻的笑僵在脸上。
大四的学生,连高二的内容都答不上来。谢长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扣在杯子边缘,语气冷淡,明晃晃的嘲讽,那男生问的问题,在展示ppt里就有,你组员写的材料很详细,你没看过?
席间有其他教授的目光落过来。
孟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那位组员,说的是自己。
她夹起茄盒的筷子悬在半空,又放下,也不敢再吃,茫然四顾。
一片静寂里,童喻感到难堪:我看过的,我
那就更不应当了。谢长昼往后一靠,语气凉薄散漫,两句话都记不住,趁早转行。
死寂里,徐东明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他大笑:哎唷,错怪孟昭了。谢工,说说你北京的新居吧。
他截过话茬,你说未婚妻对新居花园设计不满意,想找个熟人帮忙重建,是具体对哪儿不满意?回北京以后,我让孟昭去给你看看啊?
孟昭彻底吃不下去了。
给谢长昼的未婚妻,设计,新居的,花园。
每个词都足以令她眼前一黑。
他那未婚妻实在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她现在想到,还觉得浑身疼。
席间话题转变太突兀,又有点微妙的玫瑰色,被徐东明挑破,一时静默。
谢长昼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开了金口:不是未婚妻。
他声线有种异于常人的低,像是很少说话,沉沉的,寻常讲话,也透出不太高兴的压迫感。
谢家的产业在南方,跟其他几位纸醉金迷的少爷比起来,谢长昼见报的私生活已经干净如同白纸。
他花边很少,一直在传的人就那么一个,是钟家的小姐。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些年来很多次被传好事将近,也从不见他出面盖章。
次数多了,看客心里都了然,猜测是女方在用这种方式催婚。
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仍然有一种奇特的杀伤力。
谢长昼停顿一下,意有所指:但花园确实要重建,如果徐工方便,可以叫学生来看看。
孟昭心头悚然一惊。
见没见过那个表情包。
一只弱小无助的黑猫,被震惊到,惶恐害怕,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摇头。
她觉得,现在她就是那只黑猫。
哎,昭昭,别愣着了。徐东明微怔一下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见孟昭还在拿着筷子发呆,恨铁不成钢,干脆出声提醒,给谢工敬个酒啊。
孟昭正无所适从。
一旁服务生已经颇有眼色地拿起分酒器,给她倒好了酒。
白酒五六十度,她没喝过。
但被一圈儿人盯着,也只能硬着头皮,两手拿起酒杯,虚虚朝着谢长昼的方向,举起来:谢工。
女生声音不大,柔软,谨慎,有些闷。
谢长昼慵懒把玩打火机,眼神没往这儿落,像是在思考什么别的事儿。
她的手悬在空中几秒钟,他后知后觉,这才若有所思,朝她望过来。
四目相对。
孟昭呼吸一顿。
谢长昼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狭长,不笑时就显得寡冷,有一种近乎尖锐的凉薄感。
桌上空了几个酒瓶,他眼里丝毫没有醉意,瞳仁黑黢黢的,沉默幽深,没有温度,满室华光也照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