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叔混浊的眼里泛出一层水光,终于鼓起了勇气:“老奴是担心少主今日的鞭刑,老奴也听闻,那鞭子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要是少主出个好歹,那婵儿姑娘可怎么办?”
李允面色不变地继续用餐,嘴里淡然道:“没事,旺叔不用担心。”
旺叔哪能不担心,他放下托盘屈膝跪了下去:“还望少主放老奴进宫一趟,老奴想进宫求求皇上,或者求求太子爷也好,只要他们肯开口赦免你,堂主定然就不敢再罚你了。”
“旺叔想得倒是轻巧,皇上与太子凭什么赦免我?”他嘴角噙着不屑的笑,“他们只怕是会罚得更重,旺叔勿要再想这些徒劳的法子了,还是赶紧起来吧,”
旺叔被泼了一瓢冷水,悻悻地用衣袖拂去眼角的湿润,躬着身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恕老奴愚笨。”
“你好好照看好婵儿便是,其余的不用操心,我会平安回来的。”李允语气淡漠,却也带了些许的笃定,“对了,将我屋中的绒毯再铺上吧。”
“老奴遵旨。”旺叔稍稍安心了一些,但心里的石头仍是高高地悬着。
李允用过饭食后便驱步出了清风宅,顺子驾着马车已等在门外,见主子出来,赶紧跳下马车抱拳行礼,继而上前掀开车帘。
李允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金丝楠木匾额上“清风宅”三个字龙飞凤舞,门下挂着的两只红灯笼随风摇晃,底下的流苏一缕缕飞扬似扶柳一般,煞是好看,他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唇,躬身钻入了马车。
重重的车帘缓缓合上,一声清脆的鞭响,马儿一声嘶鸣,标有清风宅徽记的马车穿过城南的小巷,迎着渐渐亮起来的晨光,朝明月堂总舵飞驰而去。
刑坊在总舵内东北角的一片排屋里,离总舵正殿有远远的一段距离。
顺子停下马车后,跟着李允绕过了大半个总舵,终于到达刑坊的大门前。
李允停下步子,面色不变地吩咐道:“你不用进去了,在这儿等便是。”
顺子无奈地握了握手中的拳,心痛地点了点头。
李允提起长腿,阔步迈向刑坊的大门,在门口时被守门的侍卫拦下,他交出徽牌后便被另一名侍卫带走。
门外的顺子伸长了脖子,看着他的少主沿着排屋的一头行至另一头,继而消失在了其中的一间屋子门口,门被重重关上。
门的那一边并没有屋,只是一道屋檐而已,屋檐外则是一片宽阔的校场,校场四周挂着不同长短与不同鞭身的鞭子。
高大健壮赤着上身的武士从屋檐下走出来,声如洪钟地大吼一声:“给我绑起来。”
屋檐下站着的一排武士瞬间涌向李允,三下五除二扒了李允的外衣,继而将他匍匐着绑在了一张条凳上。
李允压根没反抗,以他的身手,推倒这群人自然都不在话下,只是,若有丝毫反抗,堂主必然不会再帮着掩盖婵儿的身份了。
他必须得忍,也必须得赌一赌。
他赌宋庭轩不会让他真的承受30刺鞭。他不会真的让他死的。
此时的正殿里,宋庭轩刚刚洗漱更衣完毕,阿甘正在长案上为他布好早上的饭食。
门外的侍卫匆匆来报:“堂主,少主已去了刑坊。”
宋庭轩端起的茶盏又轻轻落下,寡情的脸上似有微微的波动:“可否开始行刑了?”
侍卫扭头看了一眼天光,躬身禀道:“大概已经开始了,小的刚来时少主已被绑上了条凳。
宋庭轩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好一会儿没吭声。
阿甘布菜的手滞了一瞬,状似不经意地说着:“以少主对堂主的孝顺,定然会老老实实受刑的,堂主尽可放心。”
宋庭轩冷冷瞟了阿甘一眼:“他老老实实受刑与对我的孝顺何干,不就是为了让老夫出面救那姑娘么。”
阿甘卑微一笑:“堂主心里也明白,若那孩子真来横的,咱们明月堂,包括宫里,谁会是他的对手?所以啊,他虽是为了救那姑娘,但这心里头对堂主,还是有一份儿孝顺在的。”
宋庭轩板着脸叹了口气:“也不知他救下那姑娘,是真为了养活肉,还是心里装着别的心思。”
“堂主何必费这些神,不管少主是何心思,那都是为了保住阮家后人,也算是如了堂主的心愿,是吧?”
宋庭轩的指腹重重按住茶盏的边沿,许久没吭声。
而在校场上,李允被武士们抬到了场地中间的位置,此时天光大亮,东边泛白的云层里已冉冉升起红日,微风轻拂,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李允扭头看了一眼天际后,又将头垂下来,看着校场上漫无边际的沙粒,耳边是鞭子腾空后“嗖嗖”的风声,鞭身上锐利的铁钉碰撞于一处,发现清脆的响声。
领头的武士大喝一声“受刑吧”,旁边还有武士跟着唱喝“第一鞭”,长鞭在蓝色天际如蛇一般舞动着身躯,继而朝李允的后背俯冲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李允的身体跟着一阵抽搐,背上霎时皮开肉绽,连肉带衣裳被刺出好几个破洞。
饮了人血的长鞭如同得逞的蛇信子一般,再次“嗖”的一声腾空而已,同时响起的还有武士的唱喝“第二鞭”。
又是一声响彻校场的脆响。
李允的背上霎时多了好几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