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允眉头微蹙,贤王口中的二哥,便是当朝二皇子,端王赵予恒。
赵予恒生母乃是一寻常宫女,出身卑微,产子不久后便患病过世,无依无靠的赵予恒却凭着擅于察颜观色的能耐,获得了宣德帝无尽的宠爱,就连当朝太子有时都不得不给他几份颜面。
贤王轻叹一口气,面色肃穆:“如今朝堂之事表面上是由太子牵头处置,实则真正的权柄却在二哥手里,我的这位二哥,又一向以父皇唯马首是瞻,乃至性情都与父皇有几分相似,小王是担心,对前朝旧人的追杀自此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完他眸色沉重地看向李允。
李允面上如罩寒霜,沉默着没吭声。
魏云飞冲贤王抱拳道:“属下愿跟着李少主回上京,以随时应对宫里的刺杀。”
“也好,你们彼此有个照应。”贤王说着从扶手椅上起身,“今日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愿来日有机会寻得清净之地,与李少主饮酒闲聊。”
李允也赶忙起身,“贤王,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贤王随和地看向李允:“李少主尽管开口,在下定言无不尽。”
“火焰教被灭后,贤王是否听人提起过一个叫宁翠花的人?”他稍稍抬起头,看向贤王:“此人已年过六旬,是能证明阮家人身份的关键人物。”
贤王垂下眉眼歉意一笑:“实在抱歉,小王未曾听到过此人名字,端王那边的消息,也不曾向小王泄露过丝毫。”
李允无奈地抱拳行了一礼。
贤王含笑点头,转身往门外走,李允与魏云飞在身后相送,三人行至书房外的空地时,蓦地见到正殿的门廊下,小姑娘婵儿正在身轻如燕地踢着毽子。
一片暖黄的烛火中,小姑娘长发飘飘,纱衣似云朵般随着摇曳的身姿轻轻飞舞,有着长长羽毛的毽子忽上忽下,引得小姑娘一张芙蓉面也跟着抬起来又低下去。
旁边的红红和紫紫不停地拍着手掌:“小姐,快五十个了,还差一点点,再使把劲。”
贤王停下了步子,看得怔住。
李允眉头微微蹙起来,手握成拳,冷冷地瞟了贤王一眼,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盯着婵儿看。
“这便是阮家的那个小孩儿吗?”贤王突然转头问李允。
魏云飞赶忙接过话引:“是的贤王,小姑娘在李大少主的庇护下长大,与他的感情深得很。”
贤王看了李允一眼,意味深长一笑,继而转身抱拳朝李允深深鞠了一躬:“容小王替母妃谢过李少主。”
李允想要拉住鞠躬的贤王,伸出的手却悬在半空,嘴里应道:“王爷客气了。”
一旁的魏云飞斜他一眼,朝他狡黠一笑。
送走了贤王,李允便带着婵儿,再加上魏云飞及一众仆从,连夜出发去往上京。
婵儿别提多高兴了,特意穿上了旺叔给她绣的鞋子及罗袜,好让旺叔见了心里欢喜,还带了几张上好的皮毛放在马车上,想利用途中的时间给旺叔缝个手炉套子。
红红见了扑哧一笑:“小姐的野心够大的,才学会了绣香囊,这会儿又想缝手炉套子了。”
婵儿面带羞涩地往水琴身边凑了凑:“水琴姑姑会教我的,对不对?”
水琴看了一眼满脸孩子气的姑娘,欣慰一笑,点了点头。
婵儿嘻嘻一笑,偏头往水琴肩上靠过去:“我就知道,水琴姑姑真好。”
马车里主仆间其乐融融,马车外却是一片萧杀的景象,李允为了安全起见,特意绕开了官道,改行山路。
正是仲秋,天气转凉,放眼望去,山间皆是枯枝败叶,荒芜一片。
偶尔路途难行,马车被颠得上下起伏,李允怕小姑娘颠得难受,想停了车让她休息会儿,却总是听到那车里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笑声,好似开心得很,他便翘嘴一笑,放下心来。
数辆马车走走停停,十日后终于到达上京。
正是夜幕降临时分,城内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充斥耳际,听上去甚是热闹,在深山里潜居十年的主仆们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细瞧,街巷间活色生香的市井气息立马让她们瞪直了眼。
红红小声惊叫着:“上京果然繁华,女子穿的衣裳也新奇得很。”
紫紫也低声附和:“住在城里真好,什么都买得着。”
婵儿往外瞄了几眼后又缩回了头,眉眼里流露出些许留恋,偏着头靠在车壁上:“其实咱们山庄也挺好的,要是小白还活着,定然不喜这么吵的地方,不过。”她又沉默了片刻:“这里有哥哥,还有旺叔。”
水琴握住小姑娘葇荑一般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李允让顺子先将马车停在一处背人的巷口,他与婵儿下了车,继而吩咐顺子道:“你先带着他们去清风宅。”
顺子面色一懵:“少主,你和小姐要去哪里?”
李允看了小姑娘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后回道:“去总舵。”
宋庭轩这一关,是他们要闯的第一关。
总舵人多眼杂,李允自然不会带着婵儿从正门进去找宋庭轩。
他从小便知道,总舵后巷里也有一道暗门,撬开门锁后钻进去,便可直接到达宋庭轩的寝殿。
不知这暗门是宋庭轩故意留之,还是无意中的疏漏,反正他从来没说过,宋庭轩便也一直没理会。
天早就黑严了,晚风裹着寒意阵阵袭来,横扫过悠长的巷子,卷起扑面的泥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