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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关于橘家上一任当家橘雅与左右手昔日在战场上杀敌的传说。
是关于橘家养成怪物的传说。
也是一段人与非人之间的羈绊,不同于一般友谊的故事。
传说橘家有一个天才少主以及一个扫敌怪物。
「左边!」
「谨遵旨意。」
杀声四起的沙场上,橘雅喊的音量并不大,但橘怪就是可以做出反应。他闻声头也不回的就向左偏头,咻的一声长枪突刺从右肩上方划过空气。橘怪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直接让身体向后倒,一把抓住背后还来不及解除连结的械化手,一个前倾出力,他将对方越过肩膀甩出去。
他非常相信橘雅,正如橘雅信任他一样。
拉手起身,一个响亮击掌,两人移动位置站在彼此的身后。无论是来势汹汹的敌军,还是落荒而逃的敌军,他们始终会替对方捍卫背后的安危。
不管变幻莫测的局势变动有多大,这点也绝对不会改变。就算橘雅腿部受伤,橘怪也依然会背起他向前衝,而不是把他藏在阵营里休息。
「哈哈,阿麒你跑步的速度又变快了喔,他们都追不到你耶!」
「哼,那是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真可惜,距离太远,我的新盾鎧完全蒐集不到数据啊、哈哈哈……」
「我怎么完全听不出来你这是希望我放慢速度的感觉。」
「还是你懂我。这时候正好可以来测试一下追踪型麻醉枪头到底能追多远,嘿嘿。」
「你啊……」
这是他们互相约定好的。
即便橘家长老经常对此提出反对意见,也依然如此,毕竟橘雅选择无视,他们也拿他没辙。而橘怪更是只听橘雅的话,有所畏惧的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橘雅呀,希望你能为自己多想想……」
「走吧!阿麒,我们去后院吃橘子!」
「好。」
「橘……唉,算了算了。」
关上拉门后,两人对望一眼,随即同时往反方向的大门走去。
「阿麒,你该不会早就发现了吧?」
「在你刚刚对我眨眼的那一秒才知道。」
不只在战场上合作无间,他们私底下也是默契到仅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你同意了?」
「你的点子这么多,我有哪次不同意的?」
「哈哈,也是啦。那么这次也拜託你多多帮忙我囉!呜哇!」才刚坐上马就被橘怪在后面推了一把,橘雅还没坐稳就被迫要飞快地驾马前奔。「既然已经准备好就趁早出发吧!」
「驾!」橘怪跨上马随即跟上,他在后头大声询问:「你这次去那么远的梅山谷要找什么材料?」
「楠堂尊楠木!」
橘雅笑得很灿烂,灿烂得就像阳光一样耀眼,让橘怪险些张不开眼睛。
橘雅走在前头,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开始聚集人群,越来越多。
就算在后面紧跟的脚步依旧在三步之内,但是一股莫名的距离感让人有种即使将手向前伸也触及不到他的感觉。
彷彿是遥远的太阳般,明明受到他的照耀,清楚感受到他的温暖,却始终无法赶走那种来自莫名距离感的恐惧。这是橘怪一直惧怕的,也是他当时唯一感到害怕的事情。
他经常期待橘雅回头多看他两眼,却也同时斥责自己的幼稚。
后来成为当家的橘雅日渐稳重,没有以往的调皮感,眉头越加深锁。
纵使他仍然是橘雅的左右手,他却觉得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了。橘雅的身体日渐削弱,宛如随时都会西沉的夕阳,这种不见天日般的永夜来袭对橘怪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那时他已待在橘雅身边将近十个年头。
这对人类来说也许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但是对他而言却是一生的长度。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期待。
他曾经是那么地期待和橘雅恢復到从前,像朋友一样相互开玩笑、嬉闹。他曾经是那么地盼望橘雅放下对橘家家业的重担与对科技的理想,让他能够休息片刻,有空时回头看看他。但是此时与他片刻不离的橘雅却是如此脆弱而不堪……要是真的放下那些事情的话,反而会成为压倒橘雅的最后稻草吧。
倒在怀里睡着的橘雅就像是夏天的雪一样,彷彿随时都会消融不见,悄悄地从眼前消失。
「秀一哥……抱歉,我……」
断断续续的说着梦话,橘雅连在梦里也在和那个人道歉。
楠堂秀一,橘雅拜师入门学习械化技术的师兄,同时也是楠堂大夫的孙子。
据说在他被创造出来之前,他们两个时常一起出没。会讨论共同的课题,也会分享各自的实验成果,还是对械师界出名会互相较劲的竞争对手。良性竞争,听起来感情也好像不错,但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从来没有到橘家拜访过,反倒是橘雅经常会去找他,不过大都会找不
', ' ')('到人。
橘怪与橘雅一同待在楠堂家的时间并不短,虽然他们一个不是会去观摩就是会去辅导其他机械师,另一个则是要去接受模拟培训、数据检验与定期修復,行程经常错开,但奇怪的是,明明同样待在楠堂家,他却从来没见过这名楠堂家的少主,只有透过旁人得知他是个阴鬱青年、脾气古怪的傢伙。
──这跟橘雅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他是个性格可爱的美人。他是个很聪明、很大方、很厉害,但意外大部分的人都没注意到的能者。」
关于那个人,橘雅没有多讲。
自从楠堂大夫离开人世后,橘雅便不再去楠堂家。
虽然不明白细节,但他知道橘雅对那个人还是很在意。
那是一种始终都保持执着的在意以及他至今仍不明白的歉意。
他很纳闷,但也不愿多过问,因为此后的楠堂简直将橘雅视为死敌在攻打。
怪之麒。
来自橘家的怪物,橘怪。
那是非人类的机械体,身手矫健到跟怪物似的可怕。对外是非常称职的优秀保鑣,但橘家上下除了当家之外的人都畏惧他。即便他跟眾人爱戴的当家极为相似,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非常接近也一样。
橘雅封他为「奇怪的麒麟,怪之麒」,意味着其虽然拥有怪物的力量,但实际为祥兽般的存在。事实上他也办到了。一旦站在沙场上,他就是个橘家力量的象徵、保命符的存在。
然而……
遍地断臂残肢,连年的斗争越演越烈。
一场大战的意外,橘怪为了救橘雅而身负重伤。即便后来已从性命垂危中抢救回来,却也失去了原先敏捷的行动能力。
「我不会同意再让你回去战场。麒,你该退休了。
你的核心运转年限早就超过我跟师父预期的时间,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可是──」
「要是成功的话,就回来陪我吃顿饭。万一我没有回来……就替我,看着我弟弟长大吧。」
「雅……」
橘怪明白,橘雅深知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的话,失去生存目标的他大概很快就会坏掉,所以才故意在离开之前给他一个称不上任务的委託,让他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我有哪次不答应你的……
儘管如此,他也真的将这个承诺执行到底。即使他的年限撑不到橘晴长大,他也想尽办法打造出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橘雅来替他们看着橘晴。
终战末,械斗时代的终结。
橘雅在沙场上与楠堂的最后一战中离世了。
得知挚友在战场牺牲后的橘怪本来想自我了断,将自己报废,但他在废弃场遇到一个浑身浴血,身上满是械化伤痕的孤儿。
那晚下着雪,漫天的飞雪。
任凭雪花的覆盖,女孩的眼中像是丧失目标般渐渐失去了聚焦。
顿时,彷彿是在雪地里找回目标一样,橘怪将人类女孩从废弃物中拉起来。
他需要助手,一个能体会他的感受、能理解他的目标、能协助他完成承诺的助手。
他想在将自己报废之前,再多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他想告诉她,即便是再冰冷的机体也可以温暖人心。
他想问她,橘雅给他的精神託付是否能成为他的支柱,让他在仅剩的时间打造出第二个非人出来。
在逐渐失去活力的眼神中看到熟悉的影子,他在那个下着雪的夜里将这个孩子带回去抚养。他将其视为是「雪之麟」,那意味着其虽然如雪般脆弱,但实际蕴含着祥兽的力量。
──即便环境再怎么寒冷,也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想保护的人。
就像雪一样。
「……脆弱、转眼即逝。」
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他说给女孩听,表面像是在说她虚寒的身体很柔弱,同时也是在说挚友的离去就像雪花消融一样如此的短暂。
「夏雪,你是雪,也是麒麟。
你不是什么有瑕疵的失败品,你是我在雪中发现的祥兽。」
『也是我在最后一哩路的灯。』
幼时的夏雪懵懵懂懂,还无法明白师父说的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的武力在维修屋这里就不再是让人可耻的,被改造的身躯也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她的存在是被认同的。待在这里很快乐,即便师父每天传授的机械知识有很多都艰深难懂,她也过得很愉快。
雨夜里,一台重机在雨中狂飆。
夏雪在路上看到一台厢型车迎面而来,她慢下速度在经过时用护目镜的特製系统迅速扫描车内,萤幕侦测到月菊、阿龙、阿竹等人的影像,偏偏没有显示优奇的资讯。
于是她继续朝他们的反方向行驶。
雨越下越大,但她必须要赶去找那个人。
因为现在只有她救得了他,因为她……不希望他出事。
', ' ')('就跟师父一样。
『械化不是罪恶的象徵。只要我们将它用在守护的用途,就没有人可以说它的坏话,甚至还会有人将使用者视作为希望的光明。』
『更深入了解机械吧。如果有一天你想保护谁的话,它会回应你的。因为──』
机械不会骗人。
引擎伴随着持续发出声响的警报声,夏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正在加快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甚至大过来自外面的一切声响。
当她看见冒出火花的优奇趴倒在远方路面时,她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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