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满面戾气。
“江华!”她咬牙切齿。
她没想着要去找她的麻烦,没想到江华却居然可以做出这样恶心下作的事情。
手死死的握着床单,安好的面色一片青紫,她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即便是当时的秦昊,她也只是觉得两人两清了,可是江华,如果以前只是恨这个人,那么如今,却是真正恨到了骨子里。
*
电视新闻网络这几天的娱乐头条都是柳浅,但是社会版的头条却被大篇幅的at画家安妮忘恩负义不顾养育之恩等等消息所占据。
短短半天时间,安好彻底出名了,却是臭名,为千夫指,为万人唾的臭名。
晚上9点安好打开电脑,搜索引擎前三位,就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标题很犀利:扒开首席画家安妮虚伪面具。
安好点开其中一个,才发现原来关于她的新闻,早在几天前就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只是她鲜少上网最近又不大出门所以才不知道而已。
这些文章近乎赤果果的将她的身世大曝光,祖籍,父母,父职,母职,就读学校,几几届等等。
而文章几乎是呈现一面倒的批判形式。
从她母亲是站街女开始,到她做过有钱人的情人,再到她父亲胃癌她见死不救,父亲下葬分文未出。
甚至这些新闻里,还出现了大量安好根本不知道的“安妮的同学许某”“安妮的邻居姚某”“安妮的朋友王某”等的话。
安好脸色是青的,网络时代,肆无忌惮,颠倒黑白的描述,近乎羞辱的字眼和段落,还有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让她愤怒。
江华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关掉电脑,安好良久才缓过来,打开手机,翻出了方海珠的电话。
方海珠大约是在睡觉,安好打过去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她含糊着道:“安安,什么事?”
“国内几家知名电视台不是给我发过采访邀请函,你把那些电视台的联系电话给我。”
方海珠似乎一下清醒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问我要这个?”
安好想了想:“海珠,你明天过来吧,有工作了。”
“明天,算了我现在买机票去,我看看今天有没有班机了,你先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方海珠私生活虽然乱,但是在工作这件事上绝对是个得力助手,完全是陆觉一手培养的好苗子,办起事情来一丝不苟,雷厉风行。
安好把这些天网上的事情给方海珠一说,方海珠电话那头差点跳脚,倒是轮到安好安慰她:“既是谣言不攻自破,我本人现一下身,再去弄点证据就行了。”
“安安,你先别轻举妄动,我和你说那些狗仔队就是臭苍蝇,你越反抗他们就越来劲,活人都能给他们写死了,白人都能给她们抹黑了,这样我买机票,立马来,对了,陆总不是应该明天早上就到了,他知道这事儿吗?”
“应该还不知道。”
“大概很快也会知道了,安安,我现在出门啊,明天下午就到,先不说了,你先别出门,别让任何人到你房间里来知道吗?”
方海珠在大洋彼岸的那一头,细心的叮嘱安好。
安好也知道酒店门口肯定被狗仔队堵的死死的,她点头,有了方海珠顿然安心很多。
方海珠在公关和突发情况处理上,能力是极强的,不然陆觉也不会放心把方海珠送到她身边。
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安好在发呆。
安好没有告诉方海珠,这些谣言里,其实有一部分也是真的,而这一部分,如今她是再也瞒不住任何人了,包括陆觉,虽然这一次,她本来也想坦白的,只是没想过是用这样一种方式。
*
第二天早上,瓢泼大雨。
陆觉的飞机因为这场大雨无法正常着陆,凌晨四点多就给安好发了信息说飞机迫降在了s市机场,他会转乘火车过来,所以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到。
安好上了一会儿网,流言之于昨天更甚,甚至图文并茂,而图,用的正是安好昨天狼狈的照片,他们很会挑,转捡着她脚被踩面部扭曲,披头散发,用手挡闪光灯,愤怒的说滚的照片。
比起昨天,安好已经冷静多了,随意的浏览了几个相关新闻,大同小异而已,虽然下面的评论已经将安好骂道臭,只是安好可以理解。
网民无罪,她也无罪,甚至那些添油加醋凭空捏造无中生有的媒体也无罪,有罪的只有一个人——江华。
安好盘腿坐在椅子上,如果本来还打算和那个人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那现在安好只有一个想法——弄死她。
安好是个善良的人,甚至善良的有些懦弱,不过这是曾经。
江华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触及到了她的底线了。
*
苏廊的员工都说苏眉就像是个古人,不看报不看电视不上网,手机的唯一作用基本上也就是打电话和发短信,每天除了下楼到厨房转转就是一个人在楼上玩泥巴。
所以当听到大家讨论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画家安妮事件时,苏眉露出那样吃惊的表情,大家也完全不意外。
苏眉本来是来拿水果上楼吃的,就听到大家在义愤填膺的谴责一个叫做安妮的画家爱慕虚荣,忘恩负义等等等等的事。
画家,安妮两个字,听到苏眉耳朵里,显然是敏感的。
“你们在哪里知道这些的?”苏眉问。
员工立马叽喳开了。
“报纸啊,杂志啊,网络啊,到处都是,老板,这个安妮可真是红了一把,诶,你们说会不会是炒作啊?”
“谁这么炒自己,作死啊,我看她八成是得罪人了。”
“能得罪谁啊,把她老底爆个精光?”
“那谁知道啊,现在除了老一辈能称艺术家,这些年轻人还敢叫艺术家。那些所谓的艺术家,还是个女的,真能凭本事做到什么首席画家,我看就是包养她那个人把她给包装起来的,什么艺术家,装清高,老板你说是吧?”
苏眉脸绿,只因为她就是“这些年轻人”“还是个女的”中的一个。
不再逗留厨房,苏眉连果盘都忘了拿,上楼掏出手机就给秦昊打电话,没人接。
苏眉有些心急,下楼直接开车往秦昊公司去。
她总觉得安好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不说别的,人可以洗掉过去,洗掉背景,但是洗不掉的是气质。
安好她见过,安好身上透着的安静的气质,绝对不可能是网上盛传那样的不堪。
虽然她苏眉看错过一个人,可是对安好,她几乎是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车子到了擎天集团楼下,她才知道要见秦浩一面可真够难的。
“我是你们秦总的朋友,真就不能上去通报一声,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前台犹豫了一下,拨了个电话,一会儿抱歉道:“小姐不然您等等吧,我们秦总在会客。”
“会客,什么客人能比我重要,小姐我事情很急,真的很急,可不可以你亲自上去帮我传句话,就说我叫苏眉。”
前台为难:“小姐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
苏眉颓然:“算了,我等。”
一楼大厅有个沙发区,苏眉坐在那,心里急的,她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可是遇见这个安好就是怪了。
她想,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秦昊喜欢的女孩吧,而秦昊,是那个陪着她度过了最困难日子的人,她的铁哥们。
抬起手看看手表,中午10点,想着秦昊总的吃饭,她就在那等着,大有守株待兔的意思。
11点的时候,外头雨势更大,苏眉有些坐不住了,那噼里啪啦的雨,打的人心更急。
站起身来,又往前台去,她颇有些不耐烦,虽然知道这不耐烦不该冲着人家无辜的前台去。
“你们秦总这会的是什么客,麻烦你再打电话好吗?”
“小姐您稍后。”前台倒是耐心,又给她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表情却依旧是抱歉的,“对不起小姐,秦总还在会客。”
“……”
苏眉烦躁,却只能认命,转身往会客区去,低着头想着事,没留神和一个人撞了满怀,抬起头来,苏眉的脸瞬间冷了。
对面的人也有些微微吃惊,不过很快勾起一个笑容,开口,语气有些局促又欢喜:“苏眉,好久不见。”
苏眉冷冷道:“不如不见。”
就要走,手臂却被陡然抓住:“眉眉,我有话和你说。”
“我没话和你说,放开你的手。”
“我……”
“厉春楚我再说一遍,放开你的手。”苏眉冷喝,那抓着她手臂的手,终于颓然放开。
“你依旧恨我?”
“我压根就不记得你。”
苏眉是冷绝的,厉春楚在苏眉之前有过无数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分手后像苏眉这样绝情,不再有只言片语,不再联系,不再来往,甚至把他拉入了苏廊头号黑名单,苏廊三米之内都不许他靠近。
这些年厉春楚想过很多办法和苏眉重修旧好,可是苏眉那态度,冷的人能掉三层冰渣子。
所以厉春楚妒嫉秦昊,但凡有机会就要和秦昊做对,包括拍卖会那次。
今天会来秦昊的公司,也是为了苏眉的事情,他倒是没想到会在楼下遇见苏眉,可是这个遇见,更让他妒嫉。
“苏眉,我要结婚了。”
他这纯粹是想试试苏眉还对他有没有感情,看着苏眉离去的脚步戛然而止,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这笑意在原本就有些玩世不恭又小坏的俊脸上,更现了几分邪气来。
只是苏眉很快就把这份笑意给掐断了。
她没有说话,没有转身,只是给了他一个冷哼:“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剩下厉春楚在原地,满面黑线。
看着苏眉进去沙发等候区的背影,他不甘心的追了进去,苏眉没理他,自顾着看报纸,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厉春楚就坐在对面。
“苏眉,我说我要结婚了。”
苏眉继续顾自己云淡风轻的看报纸:“难道是在和我讨恭喜,那恭喜你。”
“你……我婚房定了,就以前海边那个爱的小屋,你亲手布置的那间。”
“哦!”她语气依旧淡淡,事不关己。
他说的话就算是刺,他却低估了她的心,再痛也能忍,他要结婚了有什么好痛的,要在那个屋子里结婚又有什么好痛的?比起当时他在那个屋子里亲口对她说“苏眉我不能娶你”来说,这些痛都伤不到苏眉了。
他要结婚了又如何?
本就已经和他无关了,关于他们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早已经凋零了。
“苏眉。”他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怒意,上前几步抽走了她手里的报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苏眉迎上去的,是淡漠到让人心凉的眼神。
“你真的不在意?”
“厉少爷,就算你要死了,我也不在意,把报纸还给我。”
苏眉伸手去够报纸,厉春楚却一把负气的将报纸揉了个团,丢在地上:“苏眉你到底还要我怎样?我都说了我不是不爱你,就是让你再等我几年。”
“……”苏眉没说话。
厉春楚继续:“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们都还年轻,为什么就不能晚一点结婚?你就非要这么急于一时?”
苏眉眉心更冷:“你够了吗?你厉少爷还是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了,当时说不结婚的时候你可是那么潇洒啊,我和你说你最好离我远点,我这几年的年纪大啊了,脾气没以前好了,一会儿你要是缺胳膊少腿的从这里走出去,就别怪我没实现提醒你。”
苏眉是学跆拳道的,和厉春楚认识还算是她在一堆小混混手里救的他,交往这几年厉春楚但凡让她不痛快,她就把厉春楚修理的哭爹喊娘的,
唯独分手那次,她是平静的离开的,如果厉春楚现在非要讨一顿打,苏眉不介意把分手那顿也连带上。
厉春楚显然不怕死了,上来一把抱住苏眉,低声下气的哀求:“眉眉,我就是放不下你,我……啊……眉眉,疼。”
苏眉的手刀,可不是闹着玩的,厉春楚瞬间给打趴在了地上,苏眉昂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顺便潇洒的丢了一句话给他:“再过来就断你命根。”
走到门口,就看到秦昊站在那,看着秦昊的姿势,大约是站了很久,苏眉满脑子乱糟糟的,既是关于安好的事情,又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厉王八蛋。
拉住秦昊的手,就往外走。
“光看热闹了是吗?都不知道搭把手。”
“打算搭手的,在你打死他的时候,我怕你坐牢。”
苏眉白了秦昊一眼:“打死也是他该的,算了别说他。我来是有件事要问你,不知道你听说了吗?”
“安好的事?”
“你知道啊?”
“恩。”
“那这么冷静?不会,都是真的吧?”
秦昊撑了伞,大半边送到了苏眉这,自己淋着半个肩膀的雨。
苏眉忙往他边上靠靠,毫不避嫌,就是没发现身后某处,那两道怨毒的目光,都要把秦昊用眼神打出两个孔来。
苏眉靠过来,秦昊倒是下意识的半侧过头看了看身后,嘴角浮了一个笑意。
苏眉看着他的笑,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可是就算网上的传言是真的,那是安好啊,他的女人,不可能只是他喜欢的女人,网上都快要把安好口诛笔伐死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喂,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真的?”
秦昊道:“一半一半。”
“什么叫一半一半?她妈妈和爸爸的事情是真的?”
“一半一半?”
“你什么时候学人喜欢卖关子了。”
秦昊道:“过几天你就会知道,我中午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上午会了个客,工作都堆了起来。”
“好吧!那我静等,我没那么八卦,我只是心疼她,总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回秦昊给的答案,倒不是模棱两可了,而是道:“对,她不是那样的人。”
苏眉笑了,只是笑过之余,却又不免有些落寞,忍不住的想回头看看。
可是雨太大了,大的模糊了一切。
她怕一回头,她的眼睛也会被模糊了。
*
方海珠比陆觉先到了,方海珠没让安好接机,是自己坐出租车来。
一进安好的房间,她还以为安好肯定委屈坏了,见到的安好却十分的平静。
“安安,我们现在第一步就是要让谣言不攻自破,谣言不攻而破不能咱们自己出面,你现在就算是有一万张嘴那些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网民也不会相信你的。我们得先找到放出谣言的人,然后找到以前一些你的同学,你父母的朋友和你认识的亲戚之类的给你声援。”
安好笑着给方海珠拧了个毛巾:“先擦擦手吧,我叫了晚餐,海珠,我要找律师。”
“我肯定会给你找律师,就应该追究这些不实报道的责任。”
“不是,我要争取一份财产。”
方海珠吃惊了:“财产?”
“恩,财产。”
“什么财产?”
“我爸爸的房产。”
“很多钱吗?”
方海珠本能的以为那可能是一笔巨款,不过一想安好就不是那种性子,安好对钱想来不大在乎,再说安好一幅画都能卖几百万的。
于是不等安好回答就立马改问道,“是不是这次的谣言,和你爸爸的房产有关?”
安好坐在了方海珠身边:“网上说但并不是全都是假的,我爸爸确实是胃癌刚刚才过世,我妈妈确实是……站街女,我念书时候确实欠了学校很多钱,毕业之后确实一下还清了钱还捐献了一批美术用具。”
方海珠吃惊了,她原本以为网上所有关于安好的一切都是杜纂的,因为根本就太离谱了。
所以现在,她傻眼了。
“安安。”
“但是真的也只有这些。”
方海珠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约是还没有办法消化安好的话。
她没有办法将这样的过去和现在的安好联系在一起。
如果网上的是纯谣言,那要攻破很简单,出示安好的家庭关系等等就可以了,可是安好这样一说,这件事显然就复杂了,也看得出,放谣言那个人对安好十分的了解。
“你知不知道是谁和媒体说这些事的?”
“我继母。”
“继母?”不知道为什么,方海珠的脑子里瞬间闪过白雪公主和可怕的后妈皇后的故事,看着安好,满目疼惜。
“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她要钱,我没给。”
“可恶,简直太可恶了。安安,没关系,我已经给你联系了一个国内权威的访谈节目,他们一听说是你要接受采访立马同意了,时间上的安排是大后天下午去录制,但是这之前,我们得先找到一些微博名人或者明星什么的在网上声援你。”
“谢谢你,海珠。”
“还有你父亲的遗产,你放心她不仁我们不义,我会最大程度的给你争取。”
“我要整栋房子。”安好开口,目光坚定。
这样的安好,是方海珠从未见过的,她从来没见过安好如此渴望,不,应该说想得到一样东西。
那座房子对安好来说应该不是渴望,她从来都不缺钱。
对那座房子,安好的心更像是是倔强,不肯认输,还有——报复。
无论如何,安好想要的,方海珠都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得到。
方海珠是个公关人脉关系非常广的人。
而安好,为了方海珠安排的这次访谈,开始着手联系那很久以前的同学,老师,邻居,甚至打电话给了医院找到了婗家姑姑。
*
反击战,没有这么好打,而比反击战更难的,是如何面对陆觉。
陆觉本该早早的到了,飞机迫降,火车晚点,辗转反侧陆觉真正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周三下午了。
方海珠去火车站接的陆觉,酒店房间,陆觉就坐在安好的对面,只是一切感觉明显都变了。
其实从陆觉进门的那刻,安好就知道,他或许都知道了。
因为,没有亲昵的拥抱,也没有痴狂的亲吻,这次小别重逢,他比任何一次都冷清,虽然还是那样温和的在笑。
可是安好是女人,女人是天生的侦探,安好还是感觉到了。
方海珠知趣的出去,安好和陆觉对面坐着,他的衣服很干净,一丝不苟,头发也很干净,甚至鞋子也很干净。
安好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
“其实你早就到了是吗?”
陆觉一怔。
安好轻笑一声:“你的衣服很干净,头发也很干净,鞋子都很干净,你不是从火车上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不可能保持这样的清爽,我这些年虽然很少坐火车了,但是我以前很穷的时候,连做一次火车都是奢侈。”
被看穿,陆觉沉默,只是站起身抱住了安好:“安安,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是,他早就到了,飞机没有迫降,他也没有倒火车,他如期而至,只是在机场看到了关于安好的新闻。
新闻里,是关于安好的过去,一笔笔涂抹的黑压压的,尤其是关于安好毕业后捐了一批美术工具疑被包养的那段。
他当时脑子就空了,于是鬼使神差的给安好打电话说他的飞机迫降了,落在s市要倒火车,得隔一天到。
其实这一天的时间,他没去考证安好的母亲是否是个站街女,也没去考证安好的父亲是不是胃癌去世了,甚至他也无所谓安好是不是真的知她父亲病情却故意见死不救,他唯独去考证了关于那批美术用具,以及关于安好被包养的事情。
他没有得到答案,应该说是没有得到确切的关于安好是否被包养的答案。
但是学院的老师告诉他安好家境贫寒,拖欠了学校4年的学费,毕业的时候还到学院请求过给她先发毕业证她慢慢还钱,结果某一天她忽然回来了,非但还清了4年学费,还给学校捐赠了一批价值40万的美术用具。
学院的老师还给他看了当年的捐赠记录,婗安好三个字,刺的陆觉眼睛痛。
而关于安好再之后的生活,却是个空白,她毕业之后到遇到他之前的这三年。
陆觉走了很多地方,没有人知道。
关于安好完全不为人知空白的这三年,陆觉无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害怕安好真的和网上新闻里写的那样,是被人包养了三年。
因为这个害怕,他现在才出现在安好面前。
可是当安好看穿他的那刻,那样自嘲又云淡风轻的说以前贫穷时候连坐火车都是奢侈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他在乎她的过去是出于男人的本能,可是他爱她却是出于自己的心。
这一刻,他忽然释然了,即便她告诉他我真的被人包养过,他都愿意握着她的手心告诉她:安好,我只愿你未来的路上,只有我陪着你。
他抱着她,动作是温柔的,语气也是温柔的,温柔中却透着坚定:“安安,我们结婚吧,boss说了,你最后一场画展结束后,我们就去泰国举办婚礼。”
安好身体一僵,婚姻,她恐怕给不了陆觉。
她松开了陆觉的手,一言不发,看的陆觉心慌,以为她是在意他其实早早就到了只是不来见她这件事,于是他道歉,也忏悔。
“安安,对不起,我该第一时间来你身边的,你该有多害怕和难过,只是我……”
“陆觉,关于我,网上说的那些不是真的。”
“我知道。”就算她这只是掩饰,陆觉也愿意无条件相信,谁让他爱她入骨。
安好却皱着眉表情痛苦的咬住了唇。
“安好。”
“其实我不是被包养了,我是……”
话到嘴边,终究无法开口。
于是和预想了无数遍的情景一样,她来到了行李箱边上,打开了行李箱,取出文件袋最上面的一张纸。
手在微微颤抖,虽然是预想过的情节,可真实上演,终究缺乏了那么点勇气。
陆觉的响了,安好握着那张纸,浑身绷紧的站在陆觉身边,看他接起了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甚至摔了手机。
安好握着纸的手,不知是该往前送,还是往回缩了。
陆觉就这样满脸戾气的站在她面前,她见过发脾气的他,这样脸色的阴霾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小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觉扶额坐在椅子上:“没事,安好,给我放一下热水吧,我想洗个澡。”
他那个状态,安好还如何忍心再刺激他,那张纸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之后安好也没再谈关于她和秦昊的事情。
而网上,声援安好的声音开始陆陆续续响起。
方海珠和陆觉四面做工作,方海珠有强大的公关能力,而陆觉的人脉更强大。
安好看着陆觉这样为自己奔波忙碌,更没有办法拿出那张纸,甚至起了心思再去和秦昊商量一次。
不惜,求他。
电视访谈就在明天,因为明星和一些微博名人博客红人以及自称安好同学,邻居,等等等等的声援,现在网上对安好事件,再也不是一面倒的批判。
开始有人理性的分析这件事,其中天寿陵园官方微博晒出的一张安好购买墓地的票据证明以及票据上30万元的价钱几乎给安好打了个翻身仗。
之后第一医院官方微博也晒出了一张安好支付婗父治疗费用50万元的票据。
这下网络沸腾了,安好的形象瞬间逆转,倒是江华慢慢被人扒出来。
网上不知道是谁组织人肉安好的继母,然后就有了江华堵安好要钱,做第三者霸占别人的老公,虐待安好等等等等的事情。
网络就是这样一件神奇的事情,前一刻安好还是众矢之的,被黑成了煤球,这一刻安好却又被渐渐洗白,身上的煤炭灰一股脑儿落在了江华身上。
这些,安好知道,都是陆觉和方海珠的努力,所以录制节目前的傍晚,安好站在了秦昊的办公室,为了那张离婚协议书,做最后一次努力。
其实,更是为了陆觉。
“喝什么?”
很久没见了,他见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我离婚?”
“怎么?不是说了那张纸对你没有束缚能力吗?不是说要犯重婚罪吗?还是你那位很在意?”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安好,嘴角的笑意,几分邪,几分得意。
安好败了,却不是败给了秦昊,而是败给了自己。
她全没有必要这样低声下气的求她,那张纸对她确实早就没有了束缚作用了,只是,她不想看到陆觉难过的脸。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他挑眉,指关节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什么条件都答应?”
“……”
安好沉默,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的内心是挣扎的,她只怕秦昊提出太禽兽的要求。
他果然,真的禽兽了。
“今天晚上,我们家,我只等你到8点,多一分钟这件事都没的商量。”
安好拳头在捏紧,脸色铁青。
他笑意更浓:“或者,你想找到刺激,去酒店?有个无聊的调查说增加夫妻情趣的其中一个办法就是不定期去酒店开个房。还是你想更刺激一点,天为盖地为炉?”
安好的耳根是红的,脸色却是白的。
但声音无比坚定:“只要我满足你,你一定和我离婚是吗?”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记住,晚上8点,多一分钟都没的商量。”
安好冷着脸转身离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秦昊看着她的背影却笑的无比灿烂,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这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着实把进来的唐芷晴给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冷面总裁,她确信,她看错了。
她们秦总不是不会笑,但是要笑成那样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总,今天晚上……”
“所有应酬推掉。”
“今天市长……”
“推掉。”
“好的秦总。”唐芷晴是不敢忤逆秦昊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推掉市长大人的邀约。
放眼整个a市,敢推掉市长亲自邀请的人,大概也就她们总裁一个了。
不过秦昊向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唐芷晴其实跟在他身边也已经三年了,所以也多多少少有点习惯了。
正要出去,却被秦昊叫住。
“唐秘书,帮我做件事。”
“是,秦总。”
“帮我买点玫瑰花。”
唐芷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还是一本正经道:“好的秦总,你要买什么颜色的?”
虽然是一本正经吧,语气里还是透着那么一点点的八卦。
“大红色。”
“要几朵?”
“尽可能多。”
好模糊的数字概念,唐芷晴觉得她的脑袋可能有点没有办法理解这是个数字。
于是,不得不再确认一次:“秦总,是要很多很多吗?”
“把这座城你能买到的红玫瑰都买来,另外,再买一朵红色康乃馨,大红的。”
“就一朵?”唐芷晴不大好确认。
“就一朵。”
唐芷晴如果之前还以为秦昊是要她买花去送给柳浅,那现在就有点没法确认这是要做什么了。
不过秦总的心要能猜得透,她唐芷晴也就不用每天工作的这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了。
不说别的,就说上一个秘书杨琪琪,唐芷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杨琪琪会忽然被开了,真的是忽然,前一天还好好的在做事,替秦总跑医院照顾病人,然后忽然就被开了。
秦总的脾气阴晴不定,做事风格诡异——比如推掉市长的饭局,谁能知道他想干嘛。
唐芷晴知道,什么也用不着猜,因为猜也猜不到,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去买。
可是这些花要往哪里送呢?
于是乎她不得不再小心翼翼的问道:“秦总,花送去哪里?”
秦昊拿了便签纸,刷刷几笔,又连同一把钥匙送过来:“送去这里。”
唐芷晴忙上前双手接过,默念:“里海小区2栋……”
不对啊!
“秦总不是送你家里啊?”问完唐芷晴就知道自己多嘴了。
秦昊却难得好脾气:“就是我家。”
唐芷晴眉心一紧,不对啊,她记得秦昊家是11栋啊,再看秦昊,脸色莫名有些温和,不过唐芷晴可不敢造次,再温和的秦昊,看在唐芷晴眼里都是危险人物。
她还是办事为好,有钱人有个三五个房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有钱人的一堆玫瑰一朵康乃馨,就让人想不大明白了,这是要怎么的,代表纵然玫瑰遍野,我只爱你这朵康乃馨。
浪漫到俗,显然不是她们秦总会做的事情。
再说就算是万里挑一,柳浅也只可能是康乃馨丛里的玫瑰花。
无论这些花是个什么意思,唐芷晴都羡慕柳浅,大大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