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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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桌上年轻人都笑起来。

之后长辈们又接过话头,开始盘问她们的学业情况,很是无趣。

她们只坐了约莫半小时,姚鹿便带着双胞胎告辞,说双胞胎明天还要上学,卢珍催他们早些回去练琴睡觉。

两人有些沮丧,只和周岭泉约好,等他们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周岭泉带她们去外岛海钓。姚鹿走时长辈们又一个个地打过招呼,总之面子上是尽善尽美的。

梁倾借故陪她们走到门口,总算能与姚鹿好好说句话,她拦着她手臂,说“刚刚在桌上,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道声谢。我妹妹的眼睛多亏了你。今天也不知道你要来,什么都没准备。”

姚鹿摆摆手,说:“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快进去吧,不然那些老古董又要啰里八嗦了。”

“岭泉挺好的,也不容易,你俩有缘分,好好珍惜。”

又顿一顿,说,“日子总归是你们自己过,至于别人说什么,别放心上就是了。”

她说罢,还是一副开朗的口吻,与梁倾告别。

她们走后不久,周岭泉也携梁倾告辞,只说明天早晨的飞机却还有许多行李没收,众人也不挽留。

总之是尽善尽美地吃完了一顿饭。

走到车处,却发现周岭泉将司机叫了过来,一问才知道方才席间他偏头疼便开始发作。

梁倾与他坐在后座,见他方才楼上还是一副长袖善舞的模样,现在颓丧下去,面上发白,后又叫司机在路边停车,下去呕吐了一回。

他今天是寿星,谁敬他都得接着,喝得不少。

上了车,梁倾递纸给他说:“今天我也没拿包,没带止痛药。”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疲劳。等会儿回去吃药。”

“我以为你好些了。”

“之前是好些了,这几个月忽然又开始犯。”

梁倾心里难过起来。这些他从不说,她也不知道。

周岭泉靠着她,闭着眼,额上一层细汗。他把最脆弱的一面摊给她看,而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握他手背,很徒劳。

她想起方才姚鹿走后,桌上人议论她的一席话 —— 因为都是站在周绪涟对立面的人,语言分外尖酸刻薄,有人说姚鹿不懂打扮不勤于自我管理,有时与周绪涟共同出席活动总被媒体拍得弯腰驼背;又说周启泓生前就提了好几次让她从医院的一线工作退下去,给她开个私人诊所当老板,她硬是不肯;还有人客观评价道,若周绪涟要是当年听周启辉的安排娶了陈家的女儿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要被汪家牵着鼻子走,逼得与周家决裂。

“周岭泉,现在你要的都有了,你还有我,所以——你快乐吗?”

车进入海底隧道,空气的狭管效应造成一阵轻微的噪音。

梁倾没有得到回答,低头一看,周岭泉似已睡着。

作者有话说:

啊 算了算下周五左右就要完结了舍不得啊舍不得 (呜呜

落雪

第二日他们乘午间班机离港。

旅程机票住宿大致行程都是周岭泉安排的, 梁倾在社交媒体上搜索了一些攻略填充细节。

梁倾没出过国,第一次踏出国门竟是往南半球去。

第一站是皇后镇,停留一天, 之后自驾北上。

机舱放出冷气, 放好行李后梁倾开始研究菜单,又有空姐走至她身侧,蹲下身来, 轻声问她饮食上是否有任何忌口。与经济舱待遇有天壤之别。

她想起了方卿卿的罗马理论。

难得休年假无事可做,前些日子何楚悦推荐给她一本畅销小说, 萨莉·鲁尼的《普通人》, 梁倾随身带了打算旅途闲暇可以一看。

周岭泉为腾出这次假期前几个月忙到脚不沾地, 飞机起飞后两人闲聊几句,他便开始觉得困乏,就着飞机轰鸣的白噪音和梁倾指尖书页翻动的声音,竟就这样沉沉睡去。

梁倾看了几页书, 又挑了一部喜剧片看, 也才过五六小时, 偏头看周岭泉睡得依旧深沉, 中途空姐分发晚餐,灯光大亮,他也没醒。

人高度运转后突然松懈下来就会如此。

梁倾打量他睡脸,眼下有挥之不去的疲态。她看久了,餐后犯困, 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夜里。她怔了一阵, 见周岭泉已经醒了, 面前放了一杯橙汁, 正在看一本书。

睡前在飞行, 醒后仍在飞行,这给人一种恍惚感,仿佛时间停止流逝。但一看手机,东八区时间都已近10点。

“怎么还没到。”

“快了。估计还有一小时就要准备降落了。”

周岭泉拧开矿泉水递给她,自己则掏出梁倾给他买的戒烟糖,摁出一颗,扔进嘴里,表情不甚愉悦。

他手上那本书,是上次北城某书展时梁倾给他挑的,叫the urbacher。

‘我们正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占领彼此’—— 何楚悦有一期vlog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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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句话,梁倾记了好久。

梁倾笑了,问:“好吃么。”

周岭泉丢给她一个 —— ‘你说呢’的眼神。

周岭泉确实是说一不二的性格,答应了梁倾戒烟,便真的有了初步成效。

“你去看过医生么。偏头疼是不是也跟戒烟有关。”

“可能有些关联。你不用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安慰似的握了握她的手。

梁倾本想埋怨他看病就医的事情之前只字不提,话到嘴边又收回去,说了也是无效。

她了解他,如同了解自己。

她将舷窗遮光板推开,窗外是一个明亮的午夜,脚下银白的云无限延伸,他们在上方灰蓝色的真空飞行,远处是月。

“你哥哥的母亲是叫汪家英么?”梁倾好奇问。

“是。怎么突然提起。”

“我刚才看报纸上说你大哥昨晚去了一个慈善基金成立二十周年的活动,是以汪家英这个名字命名的 你见过她么?”

“没有,我去港城之前她就去世了。”

“我看你小姑与她特别要好,昨天在桌上还是家英姐姐这里,家英姐姐那里的,她们以前大概很要好。”

“是,我也是听说,她和我父亲他们都是幼年相识,但与她定下姻亲的其实本是我父亲同母的哥哥,但据说他二十来岁去世了。”

“你小姑说她是很能干的人。”

“是,据我所知她十分有魄力。九十年代新宏邦进军大陆房地产市场其实也是她最后拍的板,我父亲那时颇信赖她。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大陆这个新兴市场以后会是什么情况 不过后来她生下了我哥哥,便甘心退居幕后,公司里便是她胞弟替代了她的位置 再后来她就病了,宫颈癌。当时她怀了第二个孩子,想要保住,耽误了治疗,各自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没用,拖了五六年,还是去了。”

周岭泉顶的便是这第二个孩子的身份。

她不再追问,只是心中唏嘘,又觉得荒诞。

方才报刊上的配图,三十年前年轻的汪家英盘发,大颗的南洋珍珠耳钉,穿一袭笔挺的西装大衣,站在周启泓身边,人如其名,英姿勃发,风华正茂。

忽地飞机上广播响起,飞机马上就要降落皇后镇。

皇后镇依托着瓦卡蒂普湖,三面环山,四季美景各有不同。冬季来的人多是为了滑雪度假 -- 方才他们从机场往外走,一路便路过了许多背着雪板的年轻人。

他们落地时已近午夜,梁倾联系了当地接车服务,第二天早晨二人再去取租车。接他们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当地人,灰胡须,微微发福,很和善。

车程不远,途中他问他们从哪里,又说他们选酒店非常有眼光。这家度假式酒店是梁倾定的,坐落于一所南岛有名的酒庄内,平时许多婚礼也会在这里举行。

车行至目的地,帮他们取下行李时,司机又笑呵呵地问:“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吗。我接过很多和你们一样的年轻情侣,都是来度蜜月的。”

两人没回话,只是微微笑着,看向窗外。

独栋小屋正对湖景与雪山,外观最大程度还原了南岛淘金时期的建筑风格,保留了片岩石墙,木梁以及手铸铁材组成的外观,但内部又在原始风格的基础上叠加了现代设施和装饰。

两人奔波大半日,风尘仆仆,简单熟悉了设施便去洗漱睡下,第二日他们还得早起去取租的车。

不料梁倾却醒在夜里四点。

大概是白天在飞机上睡了太久,又或是好不容易休假旅行心态放松下来,对睡眠的需求反倒变少。

她轻轻起床,披衣至二层阳台前,将厚重的窗帘推开。

眼前之景令她有瞬间落泪的冲动。

这夜无云,星辉漫天,月色恬静,湖面澄净似一面黑镜,偶有水波一现不知是飞鸟还是游鱼。雪山映着月,却比月更亮,制造一个柔白的夜。

万物有灵,各自舒展地存在着,她带着一身文明世界的灰尘,站在此处,有些局促,如同偷窥。

就这样怔怔看了不知多久,后头有些动静,周岭泉身着睡衣,走过来,见她倚着窗框,伸手将她拉进怀中,发觉她身上寒意深重,看来是已在这里多时了。

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起来很久了?”

“睡不着。这儿太美了。你看。”

清寒的夜里,呵气成霜,周岭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雪山的峰巅与峰巅之间的一线青青晓色。

两人无话一阵,周岭泉说,“如果你想,这里还有直升机看雪山的项目。”

梁倾摇摇头说:“站在这里看,是一样的。”

“那我们年年都来。”

梁倾笑笑,没再评价。

日出并未如期而至,山间开始飘雪。不一会儿雪席卷过来,黑湖白雪,静静的,细细的。

梁倾执意不肯回房,周岭泉扯了厚毯子将她裹住,说:“落地不过六小时,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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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侧身,抬着下巴,亲吻他说,“生日快乐,周岭泉。你想看你的礼物吗?”

“在这里?”

梁倾点点头,从他怀中退出来,背过去,站在飘雪的凌晨,将睡衣褪至肩下—— 背部蝴蝶骨上是新添的纹身,图案是她生日时周岭泉的那张素描。

“我想那些贵重的东西你总归是都有。想了半天,所有的纸张都会褪色,你从前画的那些纸稿许多都有磨损,但至少这一幅,我可以替你保留久一点。”

她背着他,说话声音也是淡淡的,融进窗外细雪。

周岭泉看向她肩头,无言片刻,眼眶热了。

那雪光温柔地笼罩着梁倾,使得这一幕具有某种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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