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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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南佳说他十几年前只身来港城,家中有一番动荡。

两人之间有片刻留白。

周岭泉忽然说:“若我们是在学校遇见,我会追你。”

梁倾只敢猜他是在调情。

又听他说:“但你恐怕你会对那时的我嗤之以鼻。”

“也不一定。”她怕冷场,接着话茬儿说,“毕竟我向来为色所迷。”

他们两人各自笑开,又无言一番,也不去辩论真假。

“你冷吗?”周岭泉忽然问。

“还好?你冷么? 我也没有衣服借你,我们可以回去。”

周岭泉笑说,”还是你与众不同些。其他人都会答,‘我有点冷’,然后我就会建议,‘那不如我抱着你’。”

梁倾哧哧笑着,说:“这套路太俗。”

周岭泉已将她拉进怀里,抵着她的发,说:“这儿也没人,俗一点就俗一点吧。人生在世,戏要做足。”

“然后呢?”梁倾一笑,挣开一点,偏过头来问他。

“什么?”

“‘不如我抱着你’,那然后的桥段呢?”她望着周岭泉,沉迷且清醒地。

然后周岭泉低下头与梁倾接吻。

以从未有的投入和温柔。

梁倾的心如同穿上童话里的红鞋,癫狂地颤栗地舞着,在力竭之前。

她知道的。

这儿并非太平山顶,没有情歌里的伤心夜景和重逢恋人。

他们的故事太高尚。

在这绝对的黑夜里,城市只是个夜光魔方,被随意弃置身旁。而他们只是两颗浮尘,有交汇时,共舞时,炽热时。但亦有分开时。

大概是因为思及梁坤,那天夜里梁倾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坐在了梁坤的摩托车后座,橘子汽水见了底,路却看不到头似的,他们一直在下坡,似已经失重。

她紧紧地贴着梁坤的后背,似乎感受到他心的跳动。梁坤一边往前飞驰,一边用他年轻时的声音问她:“乖宝,明天有大雨,你要记得去收衣服。”

梁倾重重的地点头,渐渐地真的下起雨来,后面似乎有人在追他们,挟着一把可怖的匕首。

梁倾在雨里发抖,但车却越来越慢,梁坤突然说:“乖宝,爸爸开不动了,爸爸开不动了。”

“梁倾?醒醒。”

梁倾分辨出这是周岭泉的声音,但她迟迟睁不开眼睛,人困在一种钝重感里,辨不清梦境和现实,良久才自惊疑中转醒。

“你做噩梦了。”

周岭泉正俯视她。

梁倾避开他审视的神情,从这个角度去看窗外,一种苍青的晓色。

梁倾空洞地看着,良久才缓过神,发现自己满脸是泪。她顿觉羞愧,偏过头去够床头的手机,坐起来查邮件,说:“几点了,我今天十点前得去现场。”

“才五点不到。”

“你们这儿天亮得很早。”

“是,再睡会儿。”

周岭泉未再追问她方才的梦,这时扯着她的胳膊又躺下,拿了遥控器一按,遮光窗帘降下来,房间顷刻陷入黑暗。

昨夜周岭泉建议来他这处,梁倾没有拒绝,两人在电梯里便缠到了一起,要延续那个吻里一些糊涂的感情。

可不巧,两人衣服脱了一半,到了浴室里才发现,梁倾来例假了。

周岭泉当时神情好笑极了,只能去浴室平复。

这儿是周岭泉的公寓,离昨夜他们看夜景的地方不远,依山而建,一梯一户的平层,想来应该十分昂贵。这是他十八岁时周启泓送的成年礼。空置了很多年,直到这些年他回了港城,才偶尔来住。

梁倾一想到今日诸多工作上的事情,亦有种逃避的心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哪个更可怖,闭上眼睛,背对着周岭泉侧卧着,迷迷糊糊想着自己的心事。

周岭泉的声音自虚空里传来,说:“你经常梦到你爸么。”

“我刚刚叫他了?”

“是。这也很正常,他去世不久 从前我也经常梦到我外婆,她刚去世的那几年。”

“现在呢?”梁倾瓮声瓮气地说。

“现在很少了。”

“那就好。”梁倾将自己蜷起来些,模棱两可地答,又问,“你和你外婆很亲么。”

“是,算是我最亲的亲人。”

“她去世多久了。”

“我十五岁的时候。”

“那是很久了。你经常想起她吗。”

“偶尔 不过若她见了我,可能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梁倾无言了一阵,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来,依偎得离他近一点,并无什么旖旎的举动,只是将额发轻轻地抵在他肩头,像撒娇的猫。

“别这样说。她要是听了会难过的。”

“你倒会安慰人。”周岭泉轻哂。

过一会儿他又平淡地说,”你若是想找个人聊聊,港城倒是有不错的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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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这没什么。”梁倾换了话题,问,“对了,南佳说你要换工作了。”

“是。不在投行了。我爸叫我回公司。”

原来是传说中的继承家业。

“也好。过两天敲钟你去吗。”

“projee?”

“是。”

“你去吗?”

“去的。这是 麦当劳

再次醒来, 坐起身细听,似乎是港城落了雨。

今年阴雨季节实在来得太早了。

梁倾见周岭泉还睡得深沉,只是大概也在做些不太好的梦, 眉头促着。梁倾本有些想伸手去抚他眉眼, 复又觉得这动作过分缱绻。

阴郁和温存兼有的脸,和他这个人本身一般矛盾。人前游刃有余,但若是更与他亲近一些, 又总觉得那并非他最本真的状态。

但以他们的关系,有太多的好奇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梁倾下了床, 走出房间, 见这公寓装修简洁现代, 里面存放的东西少,并不像时常有人居住。

厨房是开放式的,连着客厅,整面的落地玻璃窗, 山景一览无余。

外边确实在下雨, 但不大, 细细濛濛, 近山是一片霜绿,远处是海的地方只剩一片灰色空港。

公寓靠窗的墙上有顶天花板的嵌入式书柜。上头藏书不算丰富,却是有分门别类的逻辑。

有一层倒是较为满。

全都是大开本的书籍,书脊上多是外文,有些连英文都不是, 她好奇, 随意抽出两本翻看, 发现都是装帧精美纸张昂贵的画册, 一只手抱着都嫌沉重。

她站在窗前翻了一阵, 觉得口渴,去冰箱找水喝,开了冰箱门反倒察觉出些生活气息,里边有几盒不同种的蔬菜,鸡蛋,一盒小红番茄,矿泉水,啤酒,一些牛排羊排虾之类的生鲜。

梁倾拧开瓶盖,正见周岭泉从房里走出来,披着一件灰蓝色睡袍,腰带系的潦草,慵懒地踱着。

梁倾移开眼睛,问他说:“看不出来你还对画画有兴趣。”

他笑笑,说:“以前做学生的时候喜欢。”

她又问,“你平时做饭?”

“很少,偶尔陆析来了倒是一起下厨,也跟他学几手。”

听陆析说他们曾在伦敦做过室友。

周岭泉说着走过来,伸出手也攀住冰箱门,往里看,复又低头对梁倾说:“这些应该是来打扫的阿姨准备的。”

两人陡然离得近,梁倾又想起昨夜那个吻,怕他看穿,先挪到了水槽边洗手,庆幸冰柜冷气足,不至于红了脸。

“我随便做点?”

“我十点前得到现场。”梁倾说着,已在搜如何去中环的交通,计程车费贵的咋舌。

周岭泉瞥了一眼,说:“来得及。我送你,我也要去办公室。”

“谢啦。”

梁倾对他一笑,便回房换衣。再回来时,食物已上了桌,煎小番茄,德国香肠,烤酸面包,干酪。他正煎蛋,见梁倾过来了,问她说,“你要双面还是单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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