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8节</h1>
一人往左,一人往右。
※※
入夜,男人从酒吧后门出来,推开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摇摇晃晃地沿着昏暗的巷子往前走,他慢慢来到老城区,站在电线杆下掏钥匙,对光看了看,他转头要往筒子楼走,几个黑影从路旁闪出,抡起手里的东西就要往男人背上、头上砸。
男人余光瞥见,忙回身用手臂格挡了一下,剧痛。
他大喊一声杀人啦,惊动了周围住户,连忙转身往另一条路上逃奔。
纷沓的脚步和叫骂声沿路追至。
“我艹尼玛,欠钱不还的小杂种,往哪里逃——”
踩过路面的积水,钻过逼仄的暗巷,跳进低矮的院墙,翻过墙头的老树,男人逃跑得十分狼狈,好几次被堵进了死胡同,他拼着挨了几下狠的,横冲直撞,耍赖斗狠,总算是又踹又咬,弄出一个缺口,不辨方向的继续在黑夜里狂奔。
女人结束了便利店漫长的轮值,穿着白日的灰色长袖风衣,拖着脚步走在路灯寥寥的街上。黑色方头鞋磨破了她脚跟,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她忍着疼,走到一个路口停下来,慢慢挪到花坛边上,把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
身后灌木丛悉悉索索,一个人影从里扑出来,搂着她摔进花坛深处,手摸索着按到她嘴上,双手双脚压着不让她挣脱。
没有路灯的岔道上,五六个混子手里拿着七零八碎的棍棒追了过来,站在丁字路口,他们左右张望,不见逃窜的身影,啐了一口,几人骂骂咧咧,铁棍敲打路灯发出一声巨响。
震得花坛阴影里两人同时一惊。
待得脚步声远去,花坛深处才重新有了动静。
男上女下。
暧昧交缠的姿态。
在这树影婆娑,热气津津的浓夜里,他们四目相对。
女人眼中漫开氤氲的雾气,她颤抖,恐惧,七手八脚推开压着自己的男人,瑟缩着一路退到墙角下。
“你别怕,”男人声音带着点儿轻佻的卷舌音,他摸出打火机,咔哒一下点亮,“刚才事出突然,吓到你了吧。你有没有事?”
火苗摇曳跳动,男人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收回手,男人有些烦躁地扒拉一下头发:“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我开了个诊所,给人做心理咨询。心理咨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就是给人治病……”
“你……你是……医生?”角落里,传来了女人细弱的声音。
男人顿了顿,眉目舒展,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心理医生。”
“……”女人沉默了许久,慢慢从角落爬出来。
男人依旧举着打火机站在原处,看她靠近,他把火光朝她移近,女人如惊弓之鸟,惊喘着往后仰,避开他的手。
展开的眉重又聚拢,男人略带不悦,待火光照亮了她面庞,看清她长相,他恍然一指:“是你。我们见过的,地铁三号线,往蒲南方向,你不记得了?”
防备地注视对方,女人摇摇头,将头发拨下来遮住脸,一瘸一拐地从花坛旁边爬下去,弯腰到处找自己丢掉的那只旧皮鞋。
男人看她一身凌乱狼狈,心中生歉,便转身在花坛中翻了翻,从草丛里找出边角磨白的女士单肩包,递到她面前。
女人为难地看了看手,没戴手套,只得把胳膊往沾满了汗的袖子里缩了缩,用袖口包着手再小心地接过包。
发现另一条带子还被他拽着没放手。
“你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气还穿成这样,拿个东西而已,犯得着跟防贼似的吗?你这有点夸张了,洁癖?强迫症?”
女人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高嗓门,明显吃了一惊,她往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继而咬唇垂头不语,以沉默代替回答。
暗骂一句自己吃饱了没事干,男人把包强行塞到女人怀里,转身走了。
当夜,他敲开了一扇门,被涂了艳丽蔻丹的手拉进屋,门慢慢合上,里头传来了嗔怪的低呼:“……死鬼,大半个月没来了,一看你这落魄样儿,我就知道,你没钱使了才会想起我来……又上哪儿滚了这一身土?还不快去洗洗,洗干净了才准上我的床……”
城中村狭小的合租房里,女人洗了个冷水澡,冻得脸色青白跑回屋,听着左邻右舍嘈杂的声音,她在黑暗中用毛巾慢慢拧干头发,坐在床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迷惑不解,为什么被那人按在花坛里的时候,没有电到他?
手抬起来,移向床头灯,快要碰到灯罩的时候,夜色里划过一抹亮光。
啪!
女人皱眉,含住疼痛发麻的指尖。
……
电影正式开拍,所有演职人员,在艳阳天底下挥汗如雨。
为了完美拍出剧本里那个闷热滞人的夏天,王睿甚至会让工作人员拿电暖炉对着两个主演烘烤,逼得他们汗水如泉涌,效果出来了,他满意点头。
各就各位,一声a,摄影机走起,演员迅速入戏。
从前,明一湄听圈内某位前辈说过,一个好演员的表演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等待。她认为这句话后面还要加上五个字:熬得住酷暑。
所有人都在抱怨,这里实在是太热了,拍摄地点要么是破旧的棚屋,或者是斑驳陈旧的烂尾房,别说空调冷气,连电扇都没有。
明一湄拍到体力不支,身体虚脱,差点儿中暑。小杜把快融化的冰袋往她身上贴,再掏出muji的小风扇对着她头脸一通吹。
“姐,这样下去不行,我给靳姐打电话,再叫几个人过来吧。”小杜建议道。
明一湄缓缓摇头:“不行,我又不是什么大腕,摆谱耍大牌的事儿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