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温暖,
这里是?
“呜呜呜!”
我听到了哭声。
是我在哭。
那时,我老是哭鼻子。
我回到了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今天在外面玩时又被坏孩子欺负了。我一面流着眼泪,一面流着鼻涕,大哭着跑回了家,扑进姥姥怀里。
姥姥用毛巾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总会温柔地安慰我,哄我开心。
姥姥最疼爱我了。我被坏孩子欺负,哭着跑回家,她会为我擦去眼泪,把我抱在怀中,慈爱地抚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直到我不再哭泣、露出笑容;我在玩耍时打碎了碗碟或者家具,她也从来也没有责备过我,而是担心地查看我有没有受伤;我遇到了危险,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挺身保护我,有一次我在村子里被一条恶犬追赶,姥姥急忙跑过来,用扫帚将那条恶犬赶跑。只要有姥姥在我身边,我就根本什么也不用做,完全依赖着姥姥。
她总是那么慈祥,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只要能在她怀里撒娇,我就会感到很温暖、很有安全感,仿佛任何事情在这之后都能迎刃而解。
我很任性,有时候想要一个玩具,就吵着让姥姥买给我。姥姥如果买不到或者买错了,我就会生气得大哭大闹。
“姥姥真讨厌,我不要姥姥了!”
我总是说这种很过分的话,但是那个时候,我却并不以为然。
姥姥会向我道歉,说都是她不好,假如我哭了,她还会哄我。不管我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不管我有意无意地伤害了她多少次,她都没有发过脾气。对她来说,她爱我更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我一天天长大,她却一天天地衰老。
弹指间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岁月。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及我的肩膀高了,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抱着我、背我了;她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走路也变得越来越慢,现在已经完全跟不上我的脚步了。
但她还是那么疼爱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永远也不会改变。
有一天,我看到姥姥站在家门口。
“姥姥,你要出门吗?”我问。
“嗯。”姥姥转过身来看着我。很奇怪,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那么悲伤,而且那么留恋?
“你要去哪里?”
姥姥的眼睛闪过一片黯然:“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忽然有了种不样的预感,紧张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姥姥摇了摇头,我看到她哭了,并且恋恋不舍地看着我。
“埃唐代啦,我真想永远在你身边照顾你,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呀……我要走了…我…我舍不得你……从今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姥姥在不停地流泪,她用那双已经哭肿的眼睛最后一次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的人就已走了出去。
“姥姥!”我大叫着跑过去,想要阻止她离开我。但是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我们之间阻隔住了,不管我如何奔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姥姥离我而去。
我嘶声大喊,喊声很快就变成了哭声,但姥姥却越走越远,我终于连她的背影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仿佛被完全掏空了,我跪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一片柔和的白光浸没了我……
※※※
“……”
我睁开眼睛,呆愣愣地躺在床上许久,然后才慢慢地坐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
我小声地自言自语,并且发现原来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我听到了雨声,这雨难道还没有停吗?
他妈的。
我不禁感到一丝寒意,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真不敢相信,自从那天以后,已经过去整整六天了。
我不禁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姥姥被皮埃尔?恩格勒曼兹杀死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心在绞痛得似已滴出血来,整个人都在绞痛,痛得几乎忍不住要蜷缩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已经和我完全无关、也毫无意义了。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死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整个人都已停顿、麻木、僵硬。
我看到普尔拔出了剑,准备对我砍下去。
我很清楚我还是有能力避开这一剑的。
但我不想那么做。
既然姥姥已经死了,那么我也不想活下去。
我等待着他的剑劈下,等待着迎接死亡。
但是普尔却没能劈下这一剑,因为皮埃尔突然发出一声很凄厉的惨叫声,令他不禁一怔,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顿住了。
原来是瑞贝卡干的。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不久之前已经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并且恢复了些力气。瑞贝卡看到我命悬一线,急忙掷出她身上最后一枚暗器:一柄飞刀。
她深知射向普尔是起不了作用的,所以她射向了皮埃尔。
皮埃尔那时正在兴致勃勃地等着看我被砍头,根本全无防备,手臂立即中招。
——瑞贝卡后来告诉我们,她本想直接干掉皮埃尔的,但她那时身体还很虚弱,准头无法拿捏得牢,因此不敢冒险。
皮埃尔中刀以后疼得惨叫起来,不但令普尔的动作一滞,就连他身边的那些骑士也都吓了一跳。
“可恶!好疼啊!普尔快过来保护我!呜啊!我的手臂没有知觉了,我中毒了!”皮埃尔吓出一身冷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停地大喊大叫。普尔再也顾不得杀我,第一时间跑回到皮埃尔身边。
那柄飞刀上的确涂了毒,但不是剧毒(涂有剧毒的几枚暗器已经被瑞贝卡在攻击普尔时全部用光了),只不过是能令人的肢体暂时麻痹的毒素。可是皮埃尔却并不知情,他以为自己就快死了。另外,好在普尔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对毒却似乎了解得不多,一时间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瑞贝卡和克里斯蒂娜这时候已经从士兵手中挣脱出来,来到我身边。瑞贝卡掏出解药给皮埃尔看,并命令他们所有人都把武器丢得远远的。
普尔的神色半信半疑,骑士们也很犹豫。但皮埃尔为了保命,想也不想地就厉声喝令手下们照办了。
克里斯蒂娜趁这时候,急忙拉起我的手带着我开始逃跑。我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是像行尸走肉般任凭她带我走。
看到我们两个都安全地撤离了,瑞贝卡在把解药掷给皮埃尔以后,也迅速逃走了。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夜空忽然簌簌下起雨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
我掀被下床,站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帐篷里阴暗而潮湿,还带着霉味。我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从帕迪科索尔村逃出来以后,我们为了躲避领主的军队对我们的追杀,不得不逃到了离村子较远的一片森林里。人们搭建起了帐篷,组建起营地,并轮流站岗放哨。起初,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大家吓得不轻。但最近领主军一直也没有出现,这不禁令大家已经绷紧了的心弦明显都松弛了不少。
“领主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村子已经被毁掉了,我们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了。我猜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把咱们斩尽杀绝。”
“也有可能是战争已经对他越来越不利的关系,他最近分不开身。”
人们不禁议论纷纷。
“主人,你醒了!”特蕾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我站在这里,脸上露出微笑。她手上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那几天,在我神智崩溃、萎靡不振的时候,什么话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每天都只是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都是特蕾莎把我扶起来,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地喂我喝粥。克萝伊只来看过我一次,然后就被她的爸爸叫回去了,之后就再没来过。
特蕾莎把粥放在床旁边的小木柜上。这些家具幸运的在那场大火中幸免于难,都是人们跑到帕迪科索尔村的残骸那里搬过来的。
就算领主再也不来骚扰我们了,想要重建家园也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瑞贝卡跟克里斯蒂娜呢?”
“她们出去打猎了。”
我点点头。
“克萝伊拜托我告诉你,她其实很想见你,但她父亲不允许。自从那天德纳提凯瑞先生看到你杀人以后,他就有点害怕你,说什么也不同意克萝伊再靠近你了……”
“我明白。”我说。
这时候,雨停了。我跟特蕾莎走出帐篷,外面阳光普照着大地,阴霾已经被驱散,天空下现出一弯彩虹,使这里看来说不出的宁静美丽,空气中充满了木叶的芬芳。
我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
“主人,你要去哪里?”特蕾莎有些担心地问道。
“去见姥姥。”
※※※
墓碑上雕刻着她的名字。她的周围还有许许多多的坟墓。
死者已埋入黄土。
我不知道我在姥姥的坟前跪了多久,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我没有流泪,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后,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姥姥,我很快就回来。
※※※
“哦?埃唐代啦,是你?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
“关于杰西卡,我很遗憾,我从前也受过她不少关照,她对所有人都那么亲切、那么善良。唉……”
“没错,我在这儿收拾东西。帕迪科索尔村虽然已经被毁了,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还有很多东西值得留下来纪念。你看,这把剑还能用,这幅盔甲还完好无损,看来我的铁匠铺所受的损伤并没有我想像的严重。”
“埃唐代啦,你这是要……?”
“是吗。我懂了…说真的,你这种做法真的很愚蠢,你很可能有去无回,但我不会阻止你,因为假如换做是我,我想我也会这么做吧。”
“抱歉,我不能去帮助你。我知道我很可耻……”
“我的武器还剩下很多,不论是盔甲还是刀剑都随便拿吧,希望它们能帮到你。”
“啊!原来你要找的是……呵呵,也该轮到这家伙出场了,我知道你肯定会用它砍掉皮埃尔?恩格勒曼兹的狗头!”
“祝你好运,埃唐代啦!”
※※※
午后。
恩格勒曼兹城的城门前。
“喂,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了马。
“我们觉得你很可疑。把你身上披的斗篷拿下来,让老子看看那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我扯下斗篷。
卫兵们脸上的表情立刻从嚣张跋扈变成了恐惧。
“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伸手握住了巨剑的剑柄。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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