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博文笑了笑:“倒不是人想通了,而是我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替他应下了。”
“你这……”许嘉兴一时愕然,“这个本来就出于自愿,他若不愿,你又何苦强求来,别到时人因此而记恨上你,那才是得不偿失。”
邓博文道:“那倒不至于,蒙伯伯这次县试也考过了,既是学里一起庆祝,理应不该少了他。往后科考路尚长,他既与咱们做了同窗,总不能一直孤来独往,学问贵在交流,与同窗们多多搞好关系,于将来的仕途总不会差。”
“你说是吧?”他将头歪向许嘉兴,许嘉兴默了一阵,才道,“嗯,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换作是我,我才不会强管他人之事。”他虽对蒙真较先前有了很大的改观,可到底没有邓博文与其走的近,除了这次县试同保互结外,二人平素里关系泛泛,蒙真是否孤来独往,跟同窗关系如何,都与他无关。
许嘉兴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郑夫子拿着书具走上了讲堂,他赶紧一溜烟跑回自己座位上。
这几日气候回暖,郑夫子今日穿了件靛青色薄款襕衫,看上去较前些时候精神许多,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难得一回柔和。
他坐在讲堂上,先是表扬了县试考过的学生,之后又给那几个没考过的宽慰,一次县试并不能代表什么,这次没考过下次考就是。人生如逆旅,不进则退,不论什么时候,人都要怀有一颗凌云之心,便如那长松入云汉,唯坚不摧。
郑夫子捡着勉励人的话说了一番,之后又说起府试报名一事。府试报名流程与县试同,也是五童互结,一廪生具保,郑夫子要学生们提前做好准备,等府试报名通知下来后直接到顺天府报名即可。
府试报名的事说完了,郑夫子便让学生们在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做好复习,争取府试时一次通过。
他讲完之后,要学生们踊跃发言,有什么问题一并提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学生们倒是不如平时课上那般拘谨,大家就考试复习之事问了几点,郑夫子很温和地给众人一一解答。
郑夫子今日难得好气色,在给学生们解答完问题之后,有学生趁此说了句今晚行香楼宴饮,邀请夫子也来一聚。
出乎大家的意料,郑夫子竟爽口答应了。郑夫子还说,今下午课不上,大家回家收拾下晚上赴宴。
学里一下就沸腾了,学生们欢欣不已,等到上午课罢,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蒙真回到家时,正好碰见蒙鸿出门,蒙鸿见着他爹有些讶异:“爹,今日您为何回来这么早?”
蒙真便将学里事说了一遍,蒙鸿听后嘴瘪了下去,“昨日我邀爹去行香楼吃饭,爹说喜静不喜闹不去,怎地爹的同窗邀请,爹就去了,爹这分明是厚此薄彼,厚待同窗薄待自己儿子。”
蒙真知他这是气话,并没当回事,只道:“晚上你随我一起去,就在你开的那间行香楼。”
蒙鸿嗤一下就笑了:“爹与同窗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爹与同窗好好庆祝,到时我给你们打个折扣。”说罢与他爹挥挥手,径自出门去了。
蒙真看着他走远后回了自己屋里,用罢午饭后他睡了个午觉,起来看了会儿书,收拾下自己,叫了阿青赶了马车往行香楼去。
到了行香楼时,已有好些同窗候在那里多时。参加宴席的共有三十二人,行香楼的包厢偏小,挤不了这么多人,他们只好分两桌坐一楼的大厅。
等到人都到齐后,大家先是寒暄热络一番,而后与自己身边交好的同窗交头接耳,聊的热火朝天。
在座者基本都是年轻人,蒙真坐在其间显得格格不入。好在郑夫子坐他身边,二人年岁所差无几,倒也聊的来。
郑夫子先是恭喜他过了县试,而后就着桌上的茶水与饭菜与他说了好些科考相关的事。
蒙真光顾着听郑夫子说讲,桌上的饭菜并没怎么动,在一众杂乱哄吵声中,一道刺耳的男声自隔壁桌传来,在哄嚷的人群中划开一道口子。
“你走路不长眼的吗,爷这身衣服可是找人特特量身定做的,就这么被你碰脏了,你赔的起吗?”
蒙真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正被一个身穿红色锦缎衣服的男子拦住去路。那男子气势汹汹,横眉怒目,对着少年一通斥骂。
少年唯唯诺诺,略显胆怯,连连赔礼道:“对不起,我着实不是故意的,要不您脱下来我拿回去洗干净了,再给您送过来,您看成吗?”
男子不知是被这话气着了还是因为其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恼怒道:“你没在这家店吃过饭是不是,这杏花鹅的酱汁一旦弄到身上,就是神仙水也洗不掉。你洗,你怎么洗,拿你的脑液洗吗!”
“哈哈哈……”男子的一番话引得桌上人哄堂大笑,少年的脸憋的通红,两只手紧紧攥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另外一个穿黛青棉绸衣服的少年走过来,将受了欺辱的少年挡在身后,与男子道:“既是弄脏了你衣服,我们赔你一身就是,你何必言辞激烈,咄咄逼人。”
男子不屑道:“赔,只怕你们赔不起!我这身衣服的料子可是我姐夫从江南带回来的,家里剩了不多,便找人给我做了身衣裳,这衣服天上地下只此一件,京城都没得卖,你说你们怎么赔!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