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那个盒子是普通的杉木做的,只是上面刻了好些花,在庄户人家来说也是个好物件。一家子人的眼光全给这个盒子吸引住了。

大丫紧抿着唇角,看着爷爷,见他又点了点头,双手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才轻轻地打开盒子。以假乱真的各式绢花十来枝,另有两只小金钗,金子打得薄薄的,攒成一朵花,另一只则是好几朵指甲盖大的花攒成一大朵,都是十来岁小姑娘带的头饰。

一声惊喜的尖叫冲突屋顶,大丫颤抖着双手,“爷爷,真的是给我的吗?”

“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姑娘,除了你还能有谁?”周中摸了一下她的头,慈爱地道。

二娃踮着脚尖往盒子里看,“哇,金子。”扭头扁了嘴儿,“爷爷,我也要金子。”

周中捏了捏二娃圆起来的脸蛋,把他抱在膝盖上,指着小金钗道:“那姑娘家用的东西,你是小男子汉,不能用。”

小小人儿最知好歹,见周中待他亲近,二娃立时扑在周中怀里撒起娇来,“爷爷,大丫姐有金花,我没有。”

周中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哄他,“等我们家挣了银子,就给二娃和大娃一人买块玉佩系在腰上。”

虽是画饼充饥,好歹爹没有忘记他们二房,小邵氏眼中的不平少了些。

周中又从灰色的包袱里拿出二匹蜀锦,一匹团花大红蜀锦,一匹折枝牡丹石青色蜀锦。一时放在桌面,光彩照人,邵氏手都不敢伸去摸一下,就怕手上的茧子抽了丝。周中把石青色蜀锦递了过去,“这一匹给你和老大家,老二家的各做一身衣服,出门待客时好穿,那匹就给大丫。”

大丫忙摆手道:“我都有了金花,这锦绣我就不要了。”

“这些东西全是因你故才得到,你拿去吧,也先给自己做一身衣服。”

看着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周中忍着笑,又拿出二匹湖绸,“这些就给我和老大老二,大娃二娃一身做一身。”

屋里众人俱露出笑,二娃更是在屋里跑圈圈,欢呼,“我有绸衣穿了。”

趁着高兴,周举也不等明日,当即去了六叔家以一种得意的语气道:“六叔公,我们不换房了,我爹说了我们家要买一百亩田地。”

“啥?一百亩地?”六叔惊了起来,好半晌才自言自语,“周家真是发了哟。哎。”

六叔家不远的赵里正家时,胡氏跟赵里正埋怨道:“这些天,我没少去奉承那婆娘,你什么时候去说免税的事?别让周家族里那些人占了先,害我白费功夫。”

“啥叫白费,跟秀才家打好关系,怎么都不会吃亏。”赵里正来了一句,又道:“这几天我想了想,看周氏族里的架势,这免税的田未必能落到我们头上。”

正说着话,就见着周举在进来,大大咧咧地道:“里正叔,我家准备买一百亩田地,叔帮我家留意,留意。”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和显摆。

赵里正都不知周举啥时候走的,直愣愣地一双眼道:“一百亩地,一百亩地哟……”

胡氏一张脸阴得滴水,拍着赵里正咬牙道:“你说,你说周中那个败家子咋能挣下一百亩地?我们家费尽苦心才挣下四十来亩地,他咋能嘴皮子一翻就是一百亩地?就他家那个穷样能买得起一百亩地?”

胡氏抓着赵里正吼个不住,这几声吼倒把赵里正给吼回神了,“那些富商财主送的银子哩,”

“考上秀才就有人送大把的银子?”胡氏紧紧抓住赵里正的胳膊,状若疯狂,“明儿,不今儿,马上送小郎去上学,让他给我们家挣一百亩地回来。”

赵里正扯开她的手,“今儿,明儿,他也挣不回来。倒是……”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把我们家二妞说给大娃当媳妇。”

“说啥呢,二妞要说回我娘家的。大娃那小子才十岁吧?我们家二妞都十三岁了。”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好。”赵里正拍了腿,“你想,以后那一百亩地就是二妞掌管……”

“好。我跟二妞说去。”想到那一百亩地,胡氏也动了心。

第二日,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知晓周家发了,要买一百亩田。

村子里刮起一阵风,明明是初夏的季节,村子里却春意盎然。村里的姑娘们如初春枝上头的露珠,又如春季绽放的花朵,纷纷拿出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或是穿上补丁最少的衣服。家境宽裕的人家,譬如二妞,胡氏是直接给她裁了一身新衣穿上,头上插着不知名的野花。浓浓的春意席卷了整个村子。

大娃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走到那里都有人跟他打招呼,或是女娃或是男娃。如果是男娃,那他旁边定站了一位他的姐姐或是妹妹。

一阵迷茫过后,大娃陷入血脉澎湃的自我陶醉中,原来他是村里最受欢迎的人。果然是因为他长得英俊又英勇无比,不是二娃那个奶娃儿能比的。

那天周中抱了二娃,大娃很是愤愤了好久,暗地里鄙视二娃不要脸,坐爷爷膝头不说,还跟爷爷撒娇,不像他是堂堂的男子汉了。小小的妒嫉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中消失殆尽。

于是大娃整日像只骄傲的公鸡,昂着头领着村子里的小伙伴们打仗,疯跑,嬉闹。

在邵一根媳妇的劝说下和钟氏的三寸不烂舌,邵家又打算继续给小钟氏说项。那想周家将有一百亩田地的消息传来,邵家立即抛开继续给小钟氏说项的打算,想着如何把家里的丫头说给大娃做媳妇。不巧的是,他们的打算让隔壁的许氏听得正着。

那天后,许氏不时不在关注着隔壁,把耳朵贴在墙根听隔壁的墙角。这天,她刚好没事,把耳朵贴上墙,就听到隔壁的诡计。听了一会,许氏急慌慌地跑回屋里,抚着胸口对古氏道:“娘,隔壁真不要脸,竟然教自家的闺去勾引人,忒不要脸了。”

“勾引周家那娃儿?”古氏哼了一声,“也亏他们想得出这主意,大娃才多大。”

“可不是。”许氏小声嘀咕,“说什么让大花抓了大娃的手往她自个儿的怀里放,然后……”

“别说这些恶心我。”古氏打断她的话道,“也不知我们邵氏祖辈上作了什么孽,有这样的子孙。”

“我们家的丫头年龄倒跟大娃正相合,娘,你看?”许氏小心翼翼地道了一句。

古氏道:“死了这条心吧,赶紧把隔壁这事说给周家,让他们知我们情。”

那厢小钟氏听了钟氏的回信,也起了火,一个乡下穷秀才还敢嫌弃她?她还没嫌弃他穷呢,想当初,她在富商家里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插的不是金就是银,嘴里吃的是山珍海味。本以以为一个乡下穷秀才还是十拿九捏的事,却让人嫌弃了,那份不甘也冒了出来。她非得看看这个穷秀才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要让他看到她的时候后悔说过不纳妾的话。

可钟氏不愿意惹事,小钟氏磨了钟氏好久,等周中回了家,又是给银子又是许诺只是去看周中一眼,钟氏才勉强同意,带着小钟氏往石桥村走一趟。

小钟氏装扮一新,碧水青的襦裙,头上简单地挽着个髻,插上一只莲花银簪,清清爽爽,又有些娇怯的样子。租了一辆牛车,小钟氏跟着钟氏往石桥村来。

第二十五章

夏日金乌出门早,刚过卯正, 金乌已挥下晨间的缕缕光芒。就着这缕缕光芒, 周中起了床, 推开房门,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 纯净清新的空气进入喉舌,尚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为之一振。

前些日子周中跟着两个儿子, 东走西走看地, 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跑了。邵氏让他歇着由着两个儿子看地, 他倒不是不放心,只是自上辈子到如今他对田地都了解的甚少。被逼着下田的那三年,更是邵氏指一下原身动一下,连庄稼怎么长的,原身眼儿都没瞅一眼。如今他得好好看看地看看田,多了解一下以后做文章也能言之有物。连着转了好几天,才看中一块连着片的地, 六十亩, 前儿签了契。一百亩的免税田,还剩下四十亩, 就由着周秀和周举去寻摸, 他在家好好歇歇,等地看好再去掌掌眼就行。

昨儿在家好好歇了一天, 缓缓身体的酸痛。今儿就卯正起床, 练一套五禽戏, 他怕骨头老了,参加不得乡试。乡试最磨人,不论你学问深浅,连着三天待在号房里吃喝睡拉撒,不是铁打的身子骨熬不住。三天考完不算,还得再考二个三天,谁叫乡试是三场呢,一场连考三天。那次乡试不从贡院抬人出来,连好人出来也得大病一场。想着这般,周中心里发怵,想着得把上辈子所知的健身方法都试一遍,再找个好大夫给看看把身子骨给调理结实。

大娃和二娃起床后看到爷爷的举动,惊奇地叫,“爷爷,你在干吗?”

大娃二娃蹬蹬地跑过去跟着比划一番。

一套五禽戏做下来,周中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爷爷是在练五禽戏,强身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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