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你有女人缘,我保佑你能得到一个你中意的女人。”
“唉!小洁,我满怀希望,想与你成个家,白头偕老,倒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呀!”
“也是的,我仿佛也像做了一场梦。不过,这梦很美,很甜蜜,不管在天涯海角,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飘飘扬扬下起雪儿来了,瓦面上、花坛里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路面由于车辆的通行,湿漉漉的,雪一下来,便融化了。
菜场有人来通知他,去开买断工龄的会。
这一天,在光复路一处临时的办公室里,挤满了职工,骂声不绝。
“妈勒个В,就这样一脚把我们踢到社会上去了!”
“工作都找不到,养老保险自家如何交得出?”
“有的工厂、单位买断工龄,一年有三、四千补偿,菜场为啥只有这么一点儿?”
“。。。。。。”
金经理宣布了按商业局文件规定的买断方案,像阿明50岁以下的男性职工按工龄每年1100元,阿明78年参加工作,即22年,能拿到买断金25000元左右,然后也可以去社区领取24个月的失业金。这每月三四百块的失业金自家交掉养老保险和女儿生活费后,所剩无几了。
阿明有了钱儿,好了伤疤忘了疼,便将20000块又投入到股市中去了,希冀咸鱼翻身。然而他白天忙于跳舞或睡觉,看不住行情,便又套了进去。这次不等着钱用,就由它套着,他想总有一天会翻身的。
小洁隔三岔五早上来缸儿巷与阿明偷偷相会,自然是说不尽的恩爱,道不完的缠绵。激情四射之后,她就搞搞卫生,洗洗衣服烧烧水,中饭在金彪店里吃完后就走了,让阿明好好睡觉。
过完春节,吴山广场二期拆迁开始了,劳动路口的住家全部安排到大关南苑去。那时大关一带还很偏僻,有不少农家。这天阿明给大人搬家到南六苑,在抬大橱上楼时,或许性活过多,或许开车太累,楼梯上脚儿一扭,腰肌劳损便复发了,足足在大人家躺了十天。
这家一搬也好,当年72岁和71岁的阿爸锡顺、姆妈莲子终于停止了卖豆腐,可以安度晚年了。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俩不那么争争吵吵了,莲子没日没夜到小区的棋牌室跟老太婆老头儿打麻将,玩得甚开心,而锡顺则买菜烧饭看报纸。
“笃。。。。。。笃。。。。。。笃。。。。。。”
这一天下午三点半光景,阿明上午与小洁干活干累了,还在呼呼大睡,响起了敲门声。小洁是有房门钥匙的,显然不是她,他便揉着眼儿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小燕。
“啊!小燕,是你呀!快进来坐,进来坐。”
“家里这么干净,有老婆了?”
“嘿嘿,姘姘,姘姘。”
“你的传呼是不是停机了?”
“是的,我鸟枪换炮用手机了。”
“我去手帕厂找你没找到,就到你家来了,一问金彪,才知道你晚上开出租车,白天睡觉。”
“是的,这段时间除出休息天,很少跳舞了。小燕,你阿爸姆妈好吗?”
“阿爸走了,姆妈还好。阿明,我来找你,是冬萍的事。”
“冬萍的事?她怎么了?”
“她儿子昨天半夜里走了,尸体直接拉到龙驹坞火葬场去了。”
“啊?那我马上同老板请个假,去看冬萍!”
阿明打通了胡老板的电话,请好了假,然后封了一只2001块白纸包儿,与小燕打上的士,直奔定海村。
“小燕,冬萍怎么会住在定海村?”
“她为了给儿子治病,把房子卖了,现在租房子住。”
“冬萍真可怜。”
“是的,够可怜的。”
“她还是一个人?”
“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找对象,管儿子都来不及。”
“那倒也是。那你跟你的那个呢?”
“我们在景芳开了家过桥米线店,两人不死不活过着。”
他俩在杭海路上见着花圈店,叫停了出租车,一人买了一只花圈。小燕知道冬萍儿子的名字,阿明便写了挽条。
定海村都是一排排的两层楼的老砖房,如果要来形容它,就是脏、乱、差。冬萍租的是二楼朝北的一个10多平方的屋子,卧室里除出一张三尺床、一只床头柜和一只简易的用塑料布做成的衣橱,就没其它什么东西了。客堂里仅能放一张小方桌,有个小厨房和厕所间。
冬萍正在堂前与几个邻居说着话,见了阿明、小燕来,眼泪便直淌了下来。
四五只花圈摆在门旁,冬萍前夫的父母坐在那里。她儿子的遗照放在靠着墙头的小方桌中间,桌上有些糕点、水果,燃着烛香。
阿明和小燕上过香后,冬萍泡了两杯茶,叫他俩房间里坐,然后自己抹着眼泪水也坐在了床沿上。
阿明:“冬萍,你尽心尽力了,节哀顺变。”
小燕:“生病也是没办法的。冬萍,你表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冬萍:“儿子走,宁愿我走。”
阿明:“生病生在谁身上,都没数,既然他已走了,你也表太难过了。”
阿明和小燕嘎劝唧劝1,冬萍才抑制住了抽泣。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在楼下的小店里吃便饭。
小燕:“冬萍,等事儿办好后,你打算到我店里来做,还是另外去找工作?”
冬萍:“做五七2完后,我就回四川南充老家去。”
阿明:“冬萍,你回乡下作啥去?”
冬萍:“大人年纪大了,衣食住行不便,我要回去照顾。”
【注释】
1嘎劝唧劝:杭州话,这样劝说、那样劝说之意。
2做五七:杭州人习俗,人死后有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的祭奠,在5x7=35这一天,传是亡魂回家与亲人的告别日,要燃烛烧香、摆祭品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