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下。”
郝书尧的声音很微弱, 刚醒过来身体的各项机能还没恢复,所以全凭强大的意志支持着。
“你脸怎么了?”
向喻秋右脸上粘着一块大大的纱布, 想不让人看到都难。
“摔的……”
向喻秋匆匆抹了一把眼泪,才敢重新坐回到她面前, 可她明白自己红红的眼眶根本藏不住,只能一直垂着头,希望自己没想象中那么丢脸。
听到她这么说,郝书尧脸上笑意更浓,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人运动细胞好到离谱,比猴都激灵,一定是去找龙哥报仇了,受了伤才这么撒谎的。
可想着想着,却有些心疼了。就连上次被徐迪划破了胳膊都一声不吭,是在怕自己担心吗?
小秋老师就这么垂着头不敢看她,可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正慢慢抚上她的右脸,轻轻搭在她的伤口上。
“很疼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猛地抬起头,却正对上郝书尧那双清澈的眼睛,瞳孔在晨光的映照下变为深棕色,怎么看都比她这双灰蒙蒙眼睛好看。
向喻秋心里辛苦建立的坚强防线,在这一刻尽数崩塌。终于忍不住,将她那只搭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攥在手里,抽泣起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要是我能早点回来,要是我能早点回来……”
要是她能早点回来,郝书尧就不会被龙哥报复,更不会受这么多苦。
天知道她看到病床上的人时心里有多绝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如果郝书尧醒不来了怎么办?
这是向喻秋头一次在她面前哭出来,可是都这样了,也顾不上丢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哄都哄不好。
几分钟后,郝书尧才等她拿了纸巾开始擦鼻涕擦眼泪,却不经意瞄到她手背上的一片淤青。
“你把那帮人打了?”
“嗯……”
向喻秋还没从刚刚的大喜大悲中缓过神,显然是哭的有些发懵,回答问题时的表情呆滞,可是配上她红红的鼻头又有点可爱。
“以后不许跟别人打架了,好么?”郝书尧淡淡笑着,不是责备,而是商量的语气,拉着她的手也没松开过。
“那也得看情况,要是你再被欺负了,我可得帮你打回去。”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好郝书尧,再也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她无法再一次经历身边重要的人离开了,更何况这次这个人是郝书尧呢?
二十多年以来,向喻秋似乎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如果不是赵婕的表白或许她还不会清楚:当某个人闯入她的生活,那么对于理想型的定义就全都失效了。
“可是你也是人,受伤也会痛。”郝书尧把手抽出来,又在她盖着纱布的脸上点了点,“你看,伤到脸就不漂亮了。”
“我……”
向喻秋从前就知道郝书尧是个温柔的人,可当时那种温柔又和现在不同,不论是说话时的语气和盯着她的眼睛都太过深情,深情到让人误会。
书尧,你是否也和我一样呢?
“而且我也会心疼,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向喻秋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不想让自己后悔,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于是她狡黠一笑:
“可是郝老师,能管我的人除了我妈可就只有……”
“你女朋友可以管你吗?”
“那你要不要管我试试?”
“好。”
这次的事闹得很大,龙哥在整个呼北的势力都被连根拔起,甚至连带桦洋市的一些窝点。
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揪出了人口贩卖案后的一串背后产业,数位参与其中的相关公务人员和买卖双方也尽数被捉拿归案,轰动全国的案件就此告破。
郭旭则是因为作为逃犯落网,开庭前一天请求与将他抓回呼北的向喻秋进行谈话,期间向她道出了事件的真相。
其实自始至终,郭旭都没离开过桦洋市,一直躲在废弃工厂的厂房里,通过大李哥的联系继续帮龙哥卖命。可是他越在外面逃一天,心里的不安就放大一分,每每入睡眼前总会出现被他掳走的孩子们的面容。
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靠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郭旭的生活勉强过得去,在一番努力之下通过某个机构,以匿名的方式向还在老家的一家提供捐助,也算是弥补对孩子们的亏欠。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龙哥竟然还用这种肮脏手段骚扰他的家人,甚至还要把他女儿也拐卖掉。
“你觉得你也配?”
听到郭旭以一个父亲的口吻陈述整个过程时,向喻秋忍不住呸了一声。在她眼里,这人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也配得上“父亲”这个词吗?
“我知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哦对你确实对不起我,你差点儿害死人知道吗!”
如果没有这铁栅栏拦着,向喻秋肯定进去扇他几个大嘴巴子,可看了看身后面无表情的民警,还是算了。
“你等一下!”向喻秋掏出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后,举到两人面前,“来,把道歉的话再大声说一遍。”
“啊?”
“快说!”
“对,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向喻秋嘀嘀咕咕着,把手机又贴到自己脸边,收起凶巴巴的语气,甚至还笑了笑,“听到了吧?这家伙给你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