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来的人是孟一文,他们昨天晚上才交换的电话号码,这个时候联系,让他心里冒出一丝特殊的预感。
喂,奚医生,我是孟一文呀,你的车已经检修好了,随时可以来取。接起后,孟一文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嗯,谢谢你。
停了一秒,电话里孟一文的声音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那个野哥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奚迟太阳穴一跳:没有,昨晚在我家楼下分别后就没再见到。
孟一文在那头轻叹了口气:唉,从昨天他送你回去,就联系不上了,我还寄最后一线希望于你们在一块儿呢。我们本来说今天录音的,但愿他只是去找灵感了,不好意思奚哥,打扰你上班了。
没事,先别急。奚迟自己心绪也有些乱,让声音平静下来,我也联系一下试试。
他拨了霍野的电话,无人接听。
难道是霍闻泽回来了?
他飞快地找出霍闻泽的号码打了出去,听筒里依旧只有熟悉的嘟嘟声回应着他的心跳。
奚迟内心涌出一种直觉,心脏砰砰地撞着胸口,会不会是一个新的人格正在苏醒?
第10章 霍言清
这之后的24小时,奚迟都没有任何关于霍闻泽的消息,不知道新人格是什么人,正待在哪个角落,让他隐隐不安。
但潘展阳终于顶不住科室的压力,销假回来上班了。
奚迟在医院的排班系统里查到了潘展阳的门诊信息,算好了时间,直接到诊室门口等他。
那天在更衣室嬉皮笑脸地堵他的人,现在看到他,却像见了瘟神。
奚迟走向脸色变得苍白的潘展阳,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聊聊?
潘展阳眼神四处张望了几下。
那个人不在。奚迟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
潘展阳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擦了擦手心的汗,放低声音:换个地方说。
去我们科吧。奚迟道。
他们离开了人来人往的门诊部,路上潘展阳像个规矩的小学生,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恨不得在脑门上写两个字:不熟。
奚迟本来想到要知道的真相,心里还有一丝忐忑,现在却觉得好笑。
这个时间的医生休息室空无一人,奚迟锁上门,没有废话,直接问:那天在饭店遇到的人,你之前是不是见过?
潘展阳蔫蔫地点了两下头:见过。
奚迟去饮水机上接了杯水给他,暗示他冷静点好好讲。
是咱们大三那年,那时候我不是、不是在追你么。潘展阳捏着纸杯,坐下来接着说。
奚迟眉心拧起,他和霍闻泽认识也不过三年,潘展阳怎么可能比他见得还早?
潘展阳垂着头:你还记得班长生日那回么,我喝醉了,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结果,还抱了你一下。
嗯。奚迟冷淡地应了声,想起这件事眼中难掩嫌恶。
他并不认为潘展阳当时醉了,只是找借口耍流氓,顺便在众人面前利用舆论逼他同意。他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开,在看客的起哄声中踹了潘展阳一脚走了。
潘展阳手指抓着膝盖,关节隐隐泛白,越说越慢:你走以后,我从小路晃着回去,走到解剖楼后面忽然被人拉进了巷子里,威胁我让我离你远点,就是这个人。
即使做了一定的准备,奚迟仍是心底猛地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他对你做了什么?只是威胁你两句,你不会害怕到现在。
潘展阳当时也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受到挑衅,第一反应肯定是还击。
潘展阳额头开始渗汗,他就知道轻描淡写,在奚迟面前混不过去。
他把我拉进去之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摁在墙上我感觉手上凉凉的,低头一看是把刀。
潘展阳的心理防线溃破了,回想起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仍然抑制不住发抖。
他一直在健身,自诩体格不错,却被那个人两三下控制住,毫无还手之力。
他准备破口大骂,抬头一下对上了那人的眼神,说实话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可他无暇欣赏。那个人褐色的瞳仁里有一种了无生机的冷,没有任何普通人的情绪,看他的神情就像观赏一条被拍上海岸翻肚皮的死鱼。
他忽然像是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个人嘴角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说:你搂他了。
潘展阳恍惚之间,刚反应过来指的是奚迟,他的手腕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他强撑着低头看去,是一把军刀抵着他,刀刃的反光显得格外锋利,他内心终于崩溃了。
你是学医的,教教我,那个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挑断神经又不伤到动脉的话,该从哪个地方进刀?
他真像个虚心讨教的学生,潘展阳整个人抖得像筛子,感觉到湿润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流。
这么害怕呀?我还以为你抱他一下,该感觉死也值了。
他听到那个人的语气似乎越来越愉快,没关系,你死不了,最多是不能做手术,不能当医生,这比起爱情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对吧?
他呜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既然你不想教我,我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那人对他的求饶毫无反应。
话音没落,他的手腕上一阵刺痛。
别杀我!求你别杀我!他哭喊着,觉得自己高考的时候脑子都没转得这么快过,急迫地说,今天,今天好多人看到我和奚迟起冲突了,如果我死了,奚迟肯定会被带走调查的,这几天我们有重要考试,你知道的,奚迟他很努力,每门课都是第一名
他本来已经快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说到这,那个人竟然停下动作,把他放开了。
他瞬间滑下去跪在了地上,那人走之前精确地报出了他家的地址和他父母的工作,所以他后来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等找回神志,他立刻捂着流血的手腕奔到了医学院前面的医院,进了急诊就昏死过去,好在那个人只割破了他的静脉。
断断续续地讲完了那天晚上的经历,纵使潘展阳现在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依然面色苍白,呼吸紧促,眼神里刻满了恐惧。
奚迟像被冻住了一般,直到听完才放开了绷紧的气息,发出的声音艰涩:真的吗?
潘展阳抬起手给他看,右手腕部有一条明显的白色疤痕。
一阵剧烈的凉意沾上了奚迟的后背,潘展阳和他表白失败后,那天晚上并没有回寝室,第二天就办理了退宿和延期考试,过了一阵才回来上课,而且一见到他扭头就走,直到他们进了同一家医院上班,才重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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