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跟着他们走吧。”
“你不是公安吗,姓钱的还是你抓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韩昕扶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车队,耐心地解释:“我只是一个小兵,接下来去哪儿,该做什么,要听领导的。”
王国正猛吸了两口烟,追问道:“他们如果去派出所,我们也要跟着去?”
“王叔,你要是不想进去,我们可以在外面等。”
“别这么叫了,我可不敢做你叔。”王国正从口袋里掏出老人家,老老实实地放在扶手箱上。
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流浪了这么多年。
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早习以为常。
无论处境有多困顿,他都不在乎,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
作为一个经常独自执行任务的人,韩昕很清楚他什么都不怕,唯一害怕的是寂寞。
好不容易交了个愿意跟他说话、把他当人看,甚至很尊重他的朋友,但这段“忘年交”却很快要结束,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好。
再想他敲诈钱志鹏竟是为了自己,韩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又不可能把他带回去养老送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干脆拿起手机打起电话。
先联系“姐夫”,再联系老爸,整整打了近半个小时,眼看车队都快进城了,才放下手机笑道:“你年纪跟我爸差不多大,叫你叔怎么了?”
“你是公安……”
“公安也是人,公安又不吃人。再说我们什么关系,你不会连我都讨厌吧。”
韩昕不提二人是什么关系还好,一提王国正更难受了。
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他心里一酸,老泪在眼眶里打转。
韩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王叔,怎么了,说话呀!”
王国正连忙道:“你跟别的公安不一样,你是好公安。”
“你这话说的,难道还有坏公安?”
“反正你跟别人不一样,人家看到我就躲,就你不嫌我,还给我买东西吃,给我买烟抽……不说了,知道你忙,在前面放我下车。”
“你要去哪儿?”
“你要去上班,我就不给你丢人了。别担心,我到了城里就跟到了家一样。”
“你打算呆这儿,不回老家?”
“老家什么都没有,回去还要被人笑话,回去做什么。”
前面的警车打着双闪,缓缓开进一个院子。
韩昕这才注意到前面是刑警大队,考虑到王国正不想进去,赶紧摇下车窗朝路边的车位指了指,确认前面的同行看到了,这才把车开过去倒进车位。
王国正认识字,他之所以混到这步田地,很可能与上过学有很大关系。
他上过高中,在村里的同龄人,文化程度是最高的。
个个以为他会有大出息,结果没能考上大学,种地怕人家笑话,打工吃不了那个苦。
在家游手好闲了几年,见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甚至能初中都没上完的人,一个混的比一个好,有的甚至成了大老板,而他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然后开始流浪……
他探头看了看刑警大队门口的牌子,嘀咕道:“在这儿下也行,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我们有缘再会。”
“下什么下,还有缘再会,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
“小姜,你不会连我都想抓吧。”
“你又没违法犯罪,我抓你做什么。”
“那为什么不让我走?”
“你是我叔,还协助我抓了个犯罪分子,立了功。”
王国正突然想起钱志鹏,下意识问:“真有奖金?”
韩昕不想让他再露宿街头,每天从垃圾桶里捡拾食物,过着流浪而又悲惨的生活,一样不想就这么把他交给即将赶到的越州市公安局的同行。
因为人家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送到救助站。
如果被接到救助站或福利院,肯定会照顾他的食宿,然后安排他返回原籍。这种救济虽然好,但只是治标不治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后顾之忧。
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回到老家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得不到妥善安置,再次开始四处流浪、乞讨的生活。
韩昕不想扔下他不管,刚才打了近半个小时电话,就是因为他的事。
解开安全带,放下座椅,伸了个懒腰,呵欠连天地说:“我请领导帮着打听过,因为疫情的关系,民政、公安和财政等十一个部门,针对像你这样的情况,联合出台了一个文件。”
“什么文件?”
“在外面呆的太久,居住地已经没有了户籍,或者虽然有户籍,但原有的社会保障、福利和救济都被架空了,没有落到实处的,要安排落户、纳入社会保障和帮扶救济的范畴。”
“小姜,你是不是当公安当傻了,干部的话你也能信!”
“别着急,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