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赵乙木觉得春天开始了呢?是他在路边看到一条被人踩死的扁平的毛毛虫尸体开始的。
如果不仔细观察,谁也不大能看出那曾是一条毛毛虫,那只是一条黑色的痕迹而已,已经跟水泥路面狠狠地贴合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少只鞋底在它的上面踩过,踩这个字太轻浮了,还是用碾压比较合适。在被碾压之前它一定是在奋力的爬行的姿态。如果一条毛毛虫有灵魂,祝它的灵魂得到安息吧!
这个毛毛虫的样子跟在南方看到的不太一样,在绍兴每到春天,会有一种黑色的毛毛虫爬的到处都是,在马路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为什么选择这么一条危险的路呢?车轮,脚底,安静下来,你就会听到噗嗤噗嗤声。赵乙木知道应该很少有人如他一样可以听到毛毛虫尸体爆裂的声音。世间万物死法也是千万不同,像毛毛虫这样的恐怕是最常见的也是最安静的。
人走在路上躲也躲不开,有人还故意去碾压它,以此为乐,想想他脚底板上粘满了毛毛虫的□□,有什么可乐的呢?当然更多的人是无心的。偶尔会有人要绕开走,也有人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杜韵懿就是如此。她还帮过一条走在路上的毛毛虫回到草丛里去。她找了一根树枝,努力让毛毛虫爬到树枝上,一边做一边说:这只好大,你看,它多壮,爬的好快,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世界上的毛毛虫种类肯定繁多,每年的春天会有多少毛毛虫死去?那些变成蝴蝶飞走的真的是一个好的结局。可是变成蝴蝶之前会不会很痛?
赵乙木低头看了一会儿那条贴在地上的尸体,身子已经扁的跟一张纸一样,薄如蝉翼也不为过。莫名的赵乙木好像跟这条东西产生了一种链接,他能感觉到这个东西也知道此刻他在看它。
那天夜里在派出所门口,杜韵懿用围巾把自己的头和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天黑,也是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到底怎么样。不过赵乙木自己清楚自己是害怕见到的。
杜韵懿在他心里就像这条毛毛虫一样,会与它产生一种奇妙的链接,可是仅此而已,就这样在她身边呆上一会儿,这一会儿,听到了风声,树叶沙沙,这一会儿如此的贴近自己,安静欢喜。
可是就是这一会儿,接着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走进嘈杂,走进真实。可是此刻的赵乙木也同样开始怀疑到底这一会儿是真实的,还是走出去是。
他蹲下来用食指尖轻轻的在毛毛虫的尸体上来回滑了二下,接着又把它撕下来,夹在食指拇指之间,高高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照过来的方向,毛毛虫棕色的尸体此刻晶莹剔透,泛着棕色的光芒。他才发现这条毛毛虫有着漂亮的棕色的壳,晶莹剔透。
高中时期跟杜韵懿在一起散步时,他应该是一条活的毛毛虫,而到了北京后他就是这条被压扁晒干的毛毛虫了。
北服的这条路跟当年的那条路确实太像,像的你会恍惚。只是这条路上没有杜韵懿,经常是自己孤身一人。赵乙木把这条被他撕下来的毛毛虫尸体拿在手心里,想回去把她夹在书里面,当做这个春天的礼物。
木子依旧不接电话,后来就关机了,再也打不通。确实杜韵懿说的对,木子是个人渣。敢做不敢当,以他对木子的了解,这个女孩子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徒有其表。看着很酷,很洒脱,其实骨子里很事故,很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