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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2 / 2)

夏娜俏皮的眨眨眼睛。「除了找不到办法餵他吃饭之外,其实还好,他在专业上是很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杜彭太太嘴角漾起骄傲的微笑。「他一向都把自己逼的很紧。其实内心里,还是像个孩子,把工作从他的生活里拿掉,他就什么都不会了。」

夏娜没说他其实很擅长照顾人。至少照顾她。

她现在明白来新加坡并不是为了捷运的案子,邀请她同来,目的其实是为了安慰受到打击的她。

你或许需要点时间去思考。

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提起昨晚的事情。

他帮她整理出一个问题,等她做决定,却又不逼她回答。

她的眼神不自觉的飘向对面的安东。

和杜彭热烈讨论着,他不经意地偏过头注意到她的注视。

他挑眉询问。

她若无其事地耸肩。

两个人无声的互动全收在一旁的杜彭太太眼底。

只是助理吗?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夏娜首次见识到安东放下防备的一面。

大使夫妇就像他的家人一般,了解他的喜好和经歷,但也谨慎的不在她面前提起过多他的过去。

席间偶然的聊起安东的家庭,杜彭太太回避的说:「安东母亲过世多年,我和他父亲乐华先生不熟,于是两家也疏远了。安东不喜欢听人提起他母亲的事。」

既然安东提过杜彭太太是她母亲的朋友,为了避开感伤的话题,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多问,于是夏娜避免再触及这个话题。

送走大使夫妇后,夏娜以为夜晚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安东提议到饭店的海上赌场。

「赌场?这也是工作的一部份?」

「工作现在才要开始。」

她不懂。

他似乎不准备多作解释。

等她回过神时,他们已经由饭店安排的汽艇接送到停泊在离岸边不远的一艘豪华邮轮上。

从没见过这样金碧辉煌的装潢。人声沸腾,机台转动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送着。穿着专业制服的服务生,顶着饮料和小点心在人群中穿梭伺候。

在入口处,一位打扮专业,笑容可掬的女人迎接着他们。

「乐华先生,夏小姐,晚安。」

她递给安东一个小箱子。

「您要求的筹码已经准备好。扑克牌桌在厢房里,请跟我来。」

夏娜憋着不问问题,安东强迫她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跟着入口的小姐,穿过热闹的大厅,经过铺着厚地毯的长走廊,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

房里有几张桌子,打扮入时贵气的玩家围着表情严肃的荷官,每张桌上堆满像山一样的筹码,室内只听得到发牌的声音,偶尔的酒杯碰撞声和低沉的交谈。

和大厅的热闹气氛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散发着权势和富贵。

夏娜简直手足无措。安东却表现自若,彷彿进入街角熟悉的咖啡馆般自在。

「是不是搞错了?」她低语。

他蓝色的眼里含笑,低沉的嗓音安抚她的神经。

「不是说了要信任我?」

她看着他,奇异的感觉到一股自信的力量。

这不是一个做事情没有目的的人。所有的行动和决定都是经过算计的。

她明白了这点。

小姐将她们迎到角落的桌子,场上只有四个玩家。

「对不起打扰各位,这位是乐华先生,从法国来参加明天的拍卖会,他很荣幸能加入各位。」

转过来对着他们两人:「祝您们尽兴。」说完她恭敬的离去。

一坐下来,荷官尽职的介绍场上其他四位玩家:「孙先生、汤玛士先生、韩先生、森田女士。」

夏娜的目光随着荷官手势扫过所有人。

孙先生的穿着像电影里的英国贵族子弟。

高头大马的汤玛士应该是德国人。

森田女士身旁放着粉红色的赫玛士鱷鱼皮柏金包。

韩先生穿着休间的polo衫,细细的眼睛让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她跟着安东向大家点头问好。

服务生上前询问他们的需要的饮品。

安东帮两人点了干邑酒。

场上进行中的是传统的德州扑克。无限注加码的玩法,筹码基本单位是两千块美金。

看了几轮,夏娜暗自计算安东每局平均加码总金额大约两万美金。而且一把都没赢。她看不到箱子里还剩下多少筹码,但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

应该是本地人,韩先生明显是这张桌上的最大赢家,每赢一把,他的眼睛就瞇地更紧,给人他根本是闭上眼睛玩牌的错觉。

牌桌上没有多馀的交谈。

安东每输一把,夏娜就越坐立难安。

只见他神态自若,修长的手指优雅的丢出筹码,输钱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小时后,夏娜已经停止计算安东输掉的数目,虽然赢回两把,但抵不上输去的。

她的心思开始神游。她真的不了解这个人,刚刚介绍他是来新加坡参加拍卖的,这是谎言吧?他精心安排这个身分,难道就为了来这里跟这些人玩牌?他真正的目标是谁?

她的目光轮流在其他四个玩家上停留,脑子里自行加入想像推测着:是看起来骄傲的紈裤子弟?富有的德国工程师?某个日本政客的夫人?还是富裕的新加坡商人?

突然间她感觉到身旁的安东有轻微的僵硬,轻微到除了紧紧靠着他的夏娜之外,现场没有人察觉。其他人只看得见他的习惯性动作,食指在桌上轻轻点着。

目前桌上状况是五位玩家都跟注。

牌桌上的公共牌分别是:黑桃10、黑桃q、红心k。

韩先生加码六千。

除了汤玛士先生之外,其他人都跟进。

第四张转牌是张方块a。

孙先生过牌、韩先生加码一万、森田女士盖牌、安东跟进。

彩池里的金额已经超过五万元。

夏珍秉住气息看着安东丢出跟注的一万元后,轻点着桌面的左手手指定住,他用眼神示意荷官。

「我加码五万块。」

孙先生脸色难看,最后决定放弃之前跟的筹码,不甘心地盖牌。

轮到韩先生做决定。

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见他的手指轻抚着手上的两张牌。

「韩先生?」荷官询问。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理会牌桌上不交谈的规矩,他用流利的法文说:「乐华先生对明天拍卖会哪幅画有兴趣?」

安东表情不变,低沉的回应:「雷诺瓦的康寧自宅画作似乎还不错。」

「一般人应该会被雷诺瓦的另一幅磨坊给吸引吧?」

「康寧时期的作品数量不多,对我个人而言,比纯印象派时期来的珍贵。」

韩先生讚赏地点头:「果然是行家,难怪您会专程来参加拍卖会。」

他丢出五万元筹码。

「我愿意投资在行家身上。」边说着又另外加码五万元。

现在彩池的金额已经突破十五万元。盖牌的三位玩家都收起笑容,用看好戏的专注神情盯着赌桌。不知何时开始,围观的人增加了。

安东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那就不能辜负韩先生的好意。」他跟进。

夏娜拉了拉他西装下摆。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灵光一闪。当眾拿起她的手。亲吻她冰冷的手指。「更何况有我的幸运女神在。」他说。

电流从指尖冲往夏娜脑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完全不像她认识的安东。

这个魅力迷倒全场的男人是危险的猎人,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彷彿她就是他的猎物。

韩先生笑出声音。「这位小姐真是幸运呀。」

他示意荷官发出最后一张牌。

是一张黑桃k。

牌面上最大机率分别是两对,三条和同花。

夏娜在脑中復习着规则。

韩先生加码十万元。

一旁的人群骚动起来,围观的人更多了。

安东脸上笑容不变,推出十万元。

正当荷官准备翻牌时,韩先生举手制止。

「那幅雷诺瓦估价二十万元呢。彩池里的数目还不够,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他将全部筹码推出。

「allin,这里有二十万元,加上彩池里的二十五万,乐华先生,您认为这样够吗?」他的笑容很諂媚。

安东的俊脸完全不受影响,仍旧是那个冰冷有礼的微笑。他慢条斯里的打开座位旁的箱子,拿出里头一部份筹码。「这里是二十万元。」

观眾发出惊叹。

电影里常上演的是几百万几千万的赌注,夏娜以为那毕竟是电影,但这可是确确实实正在她眼前发生的场景。

她在脑中快速计算,六十五万美元,那可是台币两千多万元呀。

荷官翻开韩先生的牌。

梅花k和红心a。

漂亮的葫芦。

观眾里有人忘情的鼓起掌来。

夏娜失望的闭上眼睛。

要不是最后的那一张黑桃k,韩先生手上不过是区区的两对,安东还有可能是三条或同花,但是葫芦,而且是as的葫芦。

输了。

荷官翻开安东的牌。

顿时全场都停止了呼吸。

黑桃a和黑桃j。

安东的牌竟然是同花大顺!

现场爆出热烈的掌声。

韩先生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回到饭店时,夏娜的兴奋还没有平静下来的跡象,冷漠疏远的翻译官面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现在和安东是共犯,两个人搭档演出一齣动人心魄的赌神戏曲呢!

「那个韩先生的表情实在太经典了,你看到了吗?连荷官的嘴巴都张大了呢。周围的观眾更是配合演出!」她笑道。

安东蓝色的眼睛里含笑。「你很开心哪?」

「当然,这是我这辈子最刺激的一个晚上。整晚我都以为我们输定了呢。」

「不是要你信任我吗?」

「话说的容易,你那样大把大把的洒钱,每输一笔就是我一年的稿酬耶,我可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要怎么信任你?」

他笑出声。

「那现在呢?知道可以信任我了吧?」

她摇头。「信任一个赌徒是危险的。你瞧,要不是最后那张黑桃k救了你,你手上只有一对a,连个同花都没有!人家可是有葫芦耶。总之,你凭的是运气,很大很大的运气。」

突然想起他当眾吻她手指的那一幕,她的脸烧了起来。

「我是个相信实力而不是运气的赌徒。就算最后一张不是我要的牌,还有下一轮,只要还有筹码,总会等到机会。」他似乎若有所指。

她明瞭他的企图。「你的目标是韩先生对吧?」

没有回答。

「你说过今晚是为了工作,虽然我不明白哪项工作,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作没有意义的事情。你是想让韩先生对你印象深刻吧?」

「聪明的姑娘。」

「不过,这个代价太大了吧?」

「能让你这么开心,很值得。」

她的气息卡住。

他拉起一边嘴角,表情带点淘气。

她推开他。「戏演完了,乐华先生,收工囉!」

他用受伤的眼神看着她。「助理小姐,我花了这么大代价让你开心,还被你推开,有点伤人吧?」

明明知道他在取笑她,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她闪避着他的眼神,假装轻快的说:「彼此彼此,律师大人。」

「我为之前道歉。」他突然说。「第一次在饭店时,提起你父亲的事情,我不应该打断你。」

她想起那晚的情形,感觉已经很遥远了。

不知怎的,她觉得和这个人彷彿已经认识很久,一起经歷过很多事情了。

「事实是,你的叙述让我想起我自己的经歷。」

她扬起眉询问。

他蓝色的眼睛里有一抹黑暗的阴影。「母亲过世那年,我只有十五岁。你不相信你父亲会丢下你自杀,而我母亲,」他停下来,许久后才说:「在我眼前自杀过无数次,最后那一次,她终于成功了。」

「律师?」男人的眼睛瞇起。

「是的,也是有名的法国藏家。」

雷诺瓦的康寧时期的画作。

看样子那个律师并没说谎,但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或许是那男人流露出来的气势。

他不是单纯到赌场玩牌的。

「家世背景呢?」

「他来自很有权势的乐华家族,母亲在他十五岁时自杀身亡,父亲拥有欧洲最大的运动用品连锁店,另外也是一间有线电视台的最大股东。」

他摸着下巴沉思。

这解释了他的气势和财力。

但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的脸上有某种东西,让他感到不安。

「他旁边那个女人呢?」他指示。

「名叫夏娜,台湾人,是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法文翻译。」

难怪她身上有股脱俗的气质,不像是出入赌场酒店的女子。

这个组合也太奇怪了吧?

「继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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