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浪矢先生当然有很努力地在画画,跟邹秦一样,他的生活完全被画画所填满了。
而每次浪矢先生画画的时候,茶欢就在旁边看着,安安静静地,也不说话,浪矢先生只要转过头都能看到她无比专注的眼睛,她对于审视浪矢先生刚完成的画作这件事情上总是表现得极其认真,就是这样,所以浪矢先生从她的眼睛里每次都只能看到失望。
不过她会说:“这次还不错。”
浪矢先生接受不了这样。所以他把所有得到茶欢“这样还不错”评价的作品都销毁了,但似乎,他现在画的几乎所有东西都只能得到这个评价。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茶欢的时候,那时候茶欢向浪矢先生挥着自己的手机,手机里的内容是浪矢先生画的漫画,她墨绿色的眼睛闪着光,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她激动地说:“太棒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
今天早上编辑打电话来的时候,浪矢先生彻底爆发了,那个人根本不懂漫画,他只想着怎么样完成任务,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好的漫画——一个星期画不出真正好的漫画,他完全就不懂这点,还老用这个完全不合理的借口对浪矢先生大发雷霆。
“润二!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画画……”从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浪矢先生来说,他就变成了比浪矢富仁更加让人讨厌的人。对待讨厌的人,浪矢先生从来都不喜欢多说什么。
他冲出了门,伊子在背后喊他,他完全没听见,天气很冷,他也完全感受不到,因为他现在浑身上下从耳朵到脚踝都被火所包围住了。
“喵。”浪矢先生听到了一种久违又熟悉的口吻,小香蕉和小菠萝叫了四声。它们比以前壮实了很多,浪矢先生低下身子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安心了很多。
粟然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脸颊通红,声音有点颤抖,浪矢先生以为她生病了。
最后她问了这样一个其实不怎么恰当的问题:“浪矢先生……浪矢先生,很喜欢画画吗?”
“你很喜欢画画吗?”现在浪矢先生用同样的问题问了邹秦。
“当然。”邹秦回答。
浪矢先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回答这个问题的语气,那就像是,就像是本能一样。
“为什么?”浪矢先生很疑惑。
“什么为什么?”邹秦觉得这个问题不怎么合理。
邹秦画画也有一年了,但是他仍然是一个业余漫画家。而且刚刚浪矢先生还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家里也有一个像茶欢一样的女人吗?”他的反应很大,他说:“怎么可能!你疯了润二,好吧,可能因为你的成长环境和我不一样,你不知道,那种女人这个世界上其实不常见的。而且别说那种女人了,我连个普普通通的女朋友都没有。”浪矢先生完全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明明不需要每天画画的人,能够自觉地做好他自己觉得是煎熬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油锅,它明明就是一个油锅,许多人用手指沾一下就会被烫伤,可邹秦就觉得它是个温泉。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每天都坚持画画?明明你,明明你不需要这么做的。”浪矢先生问这句话的时候有点疯癫。
邹秦现在看他的表情也就像在看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子。
“你在说什么啊润二!因为喜欢啊。”邹秦完全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好吧,现在浪矢先生知道了。
“你到底喜不喜欢漫画啊,润二!”邹秦喝了点酒,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现在看起来很愤怒。
而浪矢先生的回答也跟他回答粟然的一样。
“不喜欢。”
“你说什么!”邹秦几乎要拍着桌子跳起来给浪矢先生脸上来一拳。可惜他只做到了前者就又悻悻地坐下了。接下来的饭局他几乎一言不发。
有时候你以为你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你们无话不谈,约定好一定要在这件喜欢的事情上做出点什么。可是有一天他比你先做到了,你非常嫉妒他但还是从这份嫉妒中挤出了一份真诚还有自己仅剩的积蓄去恭喜他,可他却说,这不是他想要的。这大概算是最悲伤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