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我面前装傻,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方律师面色不善,说,“昨天晚上,她给我打过电话,你已经找到她了!”
方已愣了愣:“哦……但是我有工作……”
“小方!”方律师无奈,“你的目的已经达成,有些事情你管不了,你已经长大了,你有你的生活,她有她的生活,你跟大方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现在已经找到了,还想怎么样?”
方已低下头,过了半晌才说:“我不想走。”
“原因?”
“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什么事情?”方律师提醒她,“我来猜猜你没做完的事,你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在欧海集团,你妈妈想做什么事,怎么去做成那些事,是吗?可是你知道之后呢?是不是还会说事情没做完?你要清楚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做事情目标明确,不能拖拖拉拉,不能盲目,不能不知足,事情永远都做不完,做完一件还有一件,我再问你一遍,你当初为什么来这里?”
方已当初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沈昭华,可是现在不一样,她知道了太多蹊跷的事情,沈昭华变成了沈丽英,无论十年前还是五年前,所有事情都有隐情,她知道她没有能力去管,但她仍旧想知道所有真相,想看到事情结局,这种渴望像百爪挠心,她无法控制。
方已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方律师叹气,说:“你跑来南江市,又是租房子又是找工作,我就觉得不对,那个时候我就在调查。你妈妈应该跟你说过,五六年前她联络过我,其实你外婆临终前已经告诉我,你妈妈还活着,所以她联络我的时候,我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太吃惊。”
沈昭华对于方律师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头一次开口向方律师要钱,那时方已还在念高中,学业紧张,他不想生出变故,所以满足了她的要求,此后沈昭华也一直没再现身,谁知如今,方已竟然知道了她还活着的消息。
方律师索性道:“你现在是个大人了,一声不响交起男朋友,能独立生活,没把自己饿死冻死,我也不想再瞒你什么。你外婆临终前,托我照顾你,她说她已经不认女儿,但她宝贝你这个外孙女。”
方已外婆了解自己女儿,沈昭华能为了方志钊抛弃方已,即使当初把她找回来照顾方已,她也能抛弃方已第二次,方已外婆临终前做出了一个最为正确的选择,她把方律师找来,请求他照顾方已长大成人,权当沈昭华已死,日后也别告诉方已真相。
方已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袖,说:“她很爱爸爸。”
方律师叹气:“你外公和我叔父是老战友,我和你妈妈相亲认识,后来结婚,生下你姐姐,我们两个感情基础不深,你妈妈喜欢浪漫,我却只知道打拼事业,我们两个平常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你妈妈再婚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我问过她原因,她说,爱情突如其来,我头一次知道原来她也会为了爱情做很多事情,她不介意住小房子,和你爸爸办工厂也不会喊苦喊累。”
方已隐约记得当年的温馨时光,母亲替父亲拿拖鞋,父亲替母亲捏肩膀,半夜母亲喊饿,父亲去厨房煮面,母亲替他披上衣服,坐在椅子上安静等面条,厨房灯光很温暖。零星几个片段,一直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方律师说:“所以后来发生的这些事,你妈妈做出的那些选择,我也没有太大的意外。今天看到你,我反而意外你没有什么反常,可是没有反常,不就是最大的反常吗?你不该来找她,我能想象你昨晚的心情,和你现在坐在我面前,听我说这些话的心情,你想忍到什么时候?”
大门外,周逍拿着一根香烟细细打量,迟迟没有点燃。屋里两人在谈心,谈着谈着,屋里的人泣不成声,他手上一顿,把香烟叼进嘴中,蹙了蹙眉头,如来时那般轻手轻脚走下楼。
方已哭得比昨晚厉害,昨晚在沈丽英面前,她不想掉泪示弱,可是她没能忍住,今天她也不想在方律师面前哭,可方律师偏偏“逼”她哭出来。她想不明白,那个把她生出来,宠爱她整整八年的母亲,怎么会因为太爱她父亲而抛弃她,又怎么会因为太爱她父亲,而明知她在哪里,却从不来找她,那她算什么?她只是父母消磨时间的玩具吗?
哭了半小时,方已喘不过气,方律师拧湿毛巾替她擦脸,哄道:“我没打你没骂你,用得着哭成这样?我记得你上一次这么哭的时候,还是你姐姐生病,你担心她。我一直认为你妈妈不合格,其实我也不合格,我当年没有照顾好你姐姐,现在也没有照顾好你。”
方已摇头:“不是……”
方律师摸摸她的头发:“你这孩子,从小机灵,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现在了了心愿,就该适可而止,你妈妈再怎么狠心,有一点她做得对,就是她明知你在她面前,她也没有认回你。你妈妈回不去了,但她不想拉你下水。”
周逍再见方已时,方律师已经回到酒店,方已面色如常,趴在鱼缸前喊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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