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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殊只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走之前还出门又换了个新的汤婆子塞进了林沐则的被子里。林沐则一夜未眠,双腿暖意哄哄,明明最适合入睡,可就是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发明。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沈殊越是这样,他心中的酸楚就越是累积,痛的他快蜷缩起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隔日出诊,林沐则能感觉到沈殊一直在盯着他,余光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瞟到他这里,拼命的想要跟他多说话。
林沐则不看他,除了必要的交流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沈殊能感觉到林沐则的克制和故意的疏离冷漠,话也逐渐变少,到最后都只是埋头做事,不再说话。
气氛凝固到连轩竹都看出来异样了。在他眼里,林沐则虽然寡言少语,但平日对沈殊并不像现在这样视而不见。
轩竹趁着抓药的功夫,凑过去碰了碰沈殊的肩膀,小声低语。“你是不是跟先生吵架了?”
沈殊拉抽屉的手顿了顿,“没有。”
轩竹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这两人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在这一堆药童里跟着林沐则的时间最长,林沐则的脾气他也知晓一二,断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受委屈的更像是沈殊。
“好吧,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不过沈殊,先生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
沈殊垂着头,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不过轩竹能感觉到这人的情绪比刚才更低了。劝解人这事一向不是他的专长,他只能继续专心抓药。
“总之,你多理解理解先生就好。”
“也不会很久了……”
“什么不会很久。”沈殊抓到轩竹无意识说出来的话开口追问,他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东西只有他不知道。
“没有没有,没什么,快点抓药吧先生急着用呢。”轩竹打个岔勉强糊弄过去就不再搭理沈殊,继续埋头做事。
沈殊起疑,但轩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他也只能作罢。
江佚推门进来,看见沈殊和轩竹两人并排在药柜前忙活,叹了口气,凑到了轩竹身边抱怨。
“我说,前厅都快忙死了,先生这几日都未开馆,你俩倒好,在药库里躲清闲。”说着还觉得口干舌燥,拎起桌子上的那杯凉水灌进口里,缓了口气,才又接着道。
“周婶又来了,还是那档子事,缠着要见先生呢。”
“什么事非要见先生啊。”沈殊一边从柜子里抓甘草一边随口一问。
“还不就是因为……”
轩竹见情况不对,忙伸手扯了扯江佚的衣袖,示意他赶紧闭嘴。
“怎么了,我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江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冲着轩竹发懵。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先生之前交代我去院子里找点生艾叶,你跟我一起。”说完不等江佚反应就将人直接拉走出了药库。
“轩竹,你要拉着我去哪,有艾叶的院子不在这个方向吧。”
轩竹扯着江佚继续往角落里走,等到拐角处还私下张望一下确定没人了才开口。
“江佚,你这嘴能不能别乱说话。”
“我……我刚刚又说什么了?”江佚知道自己一直有这毛病,轩竹数落他他倒也没觉得生气。
“周婶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沈殊知道。”
“为什么啊?”江佚不解,“可这事本就与沈殊有关,沈殊早晚都要知道的啊。”
“你自己都说了早晚都要知道。”轩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江佚的榆木脑袋,“这件事沈殊知道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不能从我们这里知道,要知会也应该是先生知会他。”
“可、可这又是为何?”江佚有些转不过来弯,明明是件喜事,这些人还非对沈殊要藏着掖着的。
“唉,江佚啊。”轩竹看着他,眼里盛满绝望。
“怎么了。”
“先生院里我记得有些山核桃,你没事了拿过来敲敲。”
“行。怎么了,是先生要用吗?”
“不是。”轩竹拍了拍他的肩,“多吃,对你的效果应该更好。”
“?”
轩竹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费口舌就转身走了,回到药库的时候沈殊已经将药材都归置齐整,正望着墙角的两大篓生碳发呆,脑袋里还在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找些性热的方子给林沐则用。
“发什么呆呢,走吧,前厅还等着急用呢。”
“啊,好。”沈殊回过神,与轩竹一起把东西抱起来往前厅走。
林沐则上午的坐诊时间已经结束了,立冬后他的情况就大不如前,能撑着一个半时辰已然是不错了。他见沈殊不在,长吁一口气,唤了江佚让他推着自己回小院。
江佚的嘴自然是闲不住的,一路上东拉西扯,没一刻停过。
“还有还有,先生,今日周婶又来医馆了,又
', ' ')('是借着问诊的名头打听沈殊的事情,再然后……”
林沐则本来听的有些发困,可江佚说到了这件事,他打起精神,脑袋里的念头闪过,然后疯涨。
或许、如果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
“江佚。”
“怎么了先生,是搭腿的毯子掉了吗?”江佚一边问着一边向前看。
“不是,周婶她现在在哪。”
“哦,这个啊,您今日下诊早,她这会应该还在前厅呢。”
“你带她进来,我在我院子里等她。”
“是。”江佚说着就要转身。
“等一下。”
“先生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你带她进来的时候,别让沈殊看见,也别让沈殊知道这件事。”
江佚不解,但还是照着林沐则吩咐的那样,将周婶带进了院子。
周婶原本是不想进林沐则的医馆后院的,若不是因为沈殊,她才不愿踏进这种不详之人的地盘。
一路上没少和江佚抱怨,还不停地问江佚为什么不是林沐则在前厅见她,非要她进来。
江佚本是个脾气好的,可这一通明里暗里的阴阳怪气,也激的他有些恼。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周婶刚想开口教训这个晚辈怎么这样说话,院子里的林沐则就先开口出声。
“周婶,晚辈腿脚不便,烦请您跑这一趟了。”说着起了一个从未用过的白色茶盏,将煮好的茶舀进去了一些。
周婶跨进院子里四处打量,也不接那杯茶,也不愿靠近林沐则,就停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
“林生啊,婶子来这次就是想问你,沈殊既无结亲,那你这坐堂兄的,是不是该张罗张罗他的大事了。”
林沐则捏着杯子的手缩了缩,周婶提醒他了,在这陵城,沈殊就是他林沐则的远方堂弟,仅此而已。
“周婶说的是,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周婶是否有合适的姑娘说与沈殊。”他端着茶盏啄饮一口,强行按下自己心脏传来的痛楚,可这句话一说出口,酸楚就在全身游走,仿佛浑身都被卸去了力。
“有有有,当然有。”周婶见林沐则松口,赶忙接上话茬,“城东布庄的王家姑娘,年过二九还未结亲,模样也生的漂亮,还不嫌沈殊双亲的事。”
“是吗……”林沐则只觉得胸口有块大石,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若是满意,那王家说彩礼钱都好商量,你家也不是什么寡淡之家,倒也不愁这个,只是这件事定不定,可全在你。”
林沐则第三次端起杯子,却发现杯中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饮净,只能悻悻地放下手。
“周婶,这件事……”
“先生!先、”沈殊跑着推开林沐则的院门,才发现院子里不止他一人在,当时就噤了声。
林沐则皱了皱眉,沈殊还是撞见了。
“罢了,周婶,这件事过后我自会给你答复,今日还请您先回去。”
“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的。”周婶也不愿在这晦气的地方多待,若不是王家给的说亲钱太多,她才不愿往这里凑。
路过沈殊的时候,他礼貌地问了声好。虽然这个林沐则不详,可沈殊这种有礼貌又讨喜的小辈她是真的越看越喜欢。
“沈殊,你的福气可真好啊。”周婶说着又往林沐则那里瞟了一眼,踏出了门。
沈殊没听明白,也从没人说过他有福气,他现在只想找林沐则。
“先生,我在这本书上找到,上面说苍岩山的山顶有一味药,性热至极,可以取来对寒症下药……”
“我知道。”林沐则打断。早在他得寒症的第一年,就翻遍了这医馆甚至是整个陵城的医术,沈殊手里那本,他早就读过。
“苍岩山,你知道在哪吗,书上说的那味药,你见过吗,你听过吗。”林沐则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不像是在叙述自己的病症,却让沈殊听的心惊。
就好像一个人在宣布自己的死亡一样,可他是平淡,习以为常的。
“我、我没有……”沈殊声音渐小。
“可是我想一试!万一找到了……”
“没有万一,也不会有万一。”林沐则话里有些疲惫,越是看到沈殊全心扑到他身上的样子,自己就越是煎熬。
“关于我的寒症,你莫要再提。”林沐则说着有些痛苦,可还是咬着牙将话说出口。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也莫要再管。”
沈殊的原本举着医书的手渐渐垂下来,眼神里的希冀也轻易地被林沐则的三两句话击碎,再亮不起来。
林沐则看着他,心里也疼痛难忍。他记得他第一次见沈殊的模样,眼睛亮的惊人,断不是现在这样,将眼里的光都生生磨去。
是他干的,是他让沈殊变成这样的。
林沐则不再看他,沈殊眼里的受伤让他害怕,他医得好整个陵城的人,可就是医不好自己,也连带着,
', ' ')('医不好沈殊的这颗心。
“你走……”林沐则顿了顿,想起前几晚沈殊说的话,随即换了措辞。
“你回去吧。”
沈殊这次没再多留,将医书卷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口里,浑浑噩噩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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