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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了?
行方长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看不清眼前事物。
所有的一切都在崩溃,如海滩上的沙堡,被海水侵蚀、崩塌、什么也不剩。
空气里有血腥味。
有尖叫声、有怒吼声、有警车呼啸而来。
然后世界不断摇晃,天旋地转,他甚至不能爆发出尖叫,就这样栽倒在地。
冰冷、漆黑、又鲜红。
连噩梦也不会造访这里,伸出手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小行。”
声音。
会渐渐地变成光。
“醒了吗?”
眼皮跳动,脑袋疼痛得像是从深处裂开了。
呼吸重得坠落在地,他不想醒来。
“……我去给你倒杯水。”
行方长终于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他动了动嘴唇:“……经理……?”
“嗯。”
是姚经理。
可是为什么……?
“你手机上最后一个打的号码是我的,记得吗?”
“唔……”
那是之前办公室的领导告诉他要和姚经理说一声请假的事……
“警察联络了我,我知道你也没有别的亲戚,所以就来了。”
其实他不用来的。
行方长想,耳朵终于接收到对话外的声音,一片嘈杂。
有一则新闻正在不知在何处的电视里播放着:“本市长途车站发生恶性案件,目前已有四人死亡,……”
——他看见了刀上的反光,他看见了鲜血的红色,他听见了无数的惊叫。
行方长撑住椅子扶手,吐了出来。
姚经理静静地等着他吐完,才将手中的纸杯递给了他。
“喝点水吧。”他说道,“警察说需要你录笔录。”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记忆一片混乱。
脑海里像冒出了个巨大的旋涡。
“我想也是。”姚经理说,“遇到了那样的事……”
他顿了顿,看着行方长苍白的脸侧,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跟你在一起的,是质检的小关吧?”
“啪”,纸杯落地。
姚经理没有再问,他看着另一边喧闹的人群,说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要!我……我——”
“就算你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可是……”
——可是那个“家”。
被监控、被注视、深不见底。
像无数个他曾经做过的梦一样,黝黑又无助,无论他再怎么大声呼救,都只能在无助中被拖入深渊。
然而当他正的准备逃开时——
“呜……”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行方长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遏制住自己、没有吐出来。
“你在逃避什么?”而姚经理的这句话犹如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
于是行方长掉了下去,他又一次吐了出来,绿色的胆汁顺着喉咙翻滚,他从喉咙到心底都一片苦涩。
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成了他此时唯一的安慰,可除此之外它什么也做不了,他眼底漆黑,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他。
“……我送你回家吧。”姚经理轻声说道。
那声音不可思议的温柔,这种口吻从未从姚经理口中听到过。
不过这会儿行方长无暇思索,他茫然又麻木地点了点头,任由姚经理将他拽起。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而或许他也只能回到那片深渊中。
…………
……
车子发动了。
他们一路都没有说话。
姚经理原本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而行方长也没有心思开口。
唯有时不时打进姚经理手机中的电话让他的声音在密封的空间中回荡。
他说:“把他的假期延到年假前。”
也说:“质检那边应该有他父母的电话。”
还说:“他应该没事。”
混乱、混沌、世界随着车子旋转。
有那么一会儿行方长觉得自己睡着了,睡梦中他发现自己还在车站,醒过来,就快到发车的时间了。
等再度醒来时,他觉得梦与现实混在了一起,而他正在被其中一个吞噬,身体一节节变得漆黑。
有个看不见的人影正坐在他身边,倚靠着他、手指探进他的双腿间:“你逃不掉。”
“不要……!”行方长挤出一声尖叫。
可他的手被困住,他的脚被拉开,他下身的衣服一片透明,巨大的阳物凭空出现操进了他的后穴里。
“住手、停下……!”
所有抗议都没有效果,他注定要被侵犯、被掠夺、被强制地达到高潮。
阳物在他身体中反复撞击
', ' ')(',他的肠道开始分泌肠液,水声羞耻地弥漫在耳边。
——行方长讨厌这样。
他厌恶、他痛恨、他憎恶这一切,大关让他想起了最初的自己,那个拼死抵抗一切的自己。
“不……我不要……!”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捆绑住他的力量总是超乎想象的巨大,冥冥中甚至连天意都站在它那一方。
他睁着眼睛流泪,泪水变得像精液一样浓稠腥臭。
“我、呜……呜呜呜……”
“小行!”
声音一下子把他从精液的臭气中砸醒。
行方长猛地睁开眼睛,几乎从车子的后座上弹起,被安全带勒住又弹回了椅上。
“我……?呜……”
“做噩梦了。”姚经理为他描述了现状,“在说梦话,看起来很不好。”
“抱歉,都是之前那件事。”
“听起来不像,看起来也是。”姚经理说,却没有过多追问,“起来吧,我陪你上去。”
行方长抬头,发现自己居住的小区已近在咫尺,他觉得有些冷,祈祷着自己的面孔没有失去血色。
“不用了。”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但是——”
“走吧。”姚经理打断了他的话,“你的钥匙在我的。”
“什——你什么时候……?”
“在你昏迷的时候。”姚经理已经转身,“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
行方长有些发蒙。
平日里他可看不出坐在办公室里的姚经理是这样的,但转念一想,行动力与决策力,这的确是姚经理。
他想苦笑,但嘴角才一弯就僵在了脸上,他做不出表情,而看到姚经理走向他居住的楼栋则彻底打消了笑意。
——他会看到。
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那些摄像头……还安置在房间里!
“等……等等!”不要!他不想被发现!“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会送你到家。”
“不需要!”恐慌、畏惧、不安,“我好歹也是男生——”
“——你家是在几楼?二楼还是三楼?”
他们已经到了一楼的楼梯间。
但行方长十分确定,姚经理不需要他的指引,因为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询问更像是为了让他安心,可它一点也没有起到作用,毕竟行方长的不安并不是源于沉默。
他屋子的大门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行方长颤抖着——这颤抖从他踏进楼道里起就没有停下。
“停下……”他发现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像是在呜咽。
只是那声音太小,姚经理甚至没有理睬,钥匙进入锁孔,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门打开了。
它在行方长眼中犹如一张大嘴,正用尖牙利齿咬向他。
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小声的哀鸣,那惨白的牙齿贯穿了他的身体,吮吸着他的脑髓,把他全身上下的血肉都啃食殆尽,剩下一张皮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行方长彻底慌了,然而可恶的是这是他今天感觉到的最强一次情绪波动,颤抖的双脚在无意识的催促下向前迈进,却又因为身体的无力而踉跄不止。
“别……我家……”——别看。
不要看那张血盆大口里面。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姚经理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他面朝行方长,后者的视野太过混乱,甚至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你就是在逃避这个吗?”他把已经扯下的摄像头展示给了行方长。
后者怔忡地看着那东西,唇角开合,嗫喏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客厅里的我全部都拆掉了。”姚经理又说,“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行方长的脑袋又“轰”的一下。
“拆掉、了……?”
“无论对面是谁,听新闻就应该明白你在逃跑,再留着它们也没有意义。”
“也是……哈哈……”行方长真的苦笑了,“我还以为……我能够逃开……”
“和大关一起吗?”
“你知道了。”
“……在这之前,不知道。”姚经理凝视着他,“但多少猜到你身上发生了些事。”
“?!从什么时候……”
“本地的圈子很小,年会之后,我多少打听了一下。”声音拆解着一切,“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说。”
“知道了……”行方长低声喃喃着,“这些事、你……”
“我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姚经理的拳不知何时握紧了,“抱歉,我——”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行方长打断他,“你只不过是操了一次而已。”
“也许是吧。”姚经理依然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有所动摇,“那么小关,是你男
', ' ')('朋友吗?”
“咦……?”行方长愣住。
在这个问题提出前,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件事。
大关……
……已经不在了。
好似一把刀子,把他眼前的现实狠狠剖开。
行方长晃动了一下,姚经理握住了他的手,他说些诸如“去沙发坐”之类的话,行方长跌跌撞撞地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
世界开始变得摇晃不止,他不得不去正视某些他并不想直视的事。
——大关死了。
因为他。
“要是他没打算带我离开……”
姚经理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他原本打算年后再辞职。”行方长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黑色将他吞没。
行方长觉得他的脸颊一片冰凉。
不,他浑身都是冷的,唯一的温暖是从他被握着的手上传来的。
他几乎有些不自觉地想要贴近那温度了,可一片血色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呆在原地、蜷缩着发抖。
“我……呜呜……”声音变成了哭腔,眼泪不断向外冒,然而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无法察觉到自己正在哭泣,“他、呜……”
说不出话来。
所有话语都被生理上的、精神上的东西压迫着变成了哭泣的单字。
哭声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又因精疲力竭而逐渐减小,行方长坐在沙发上抽泣,而姚经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他终于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才听见姚经理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行方长抬起头,声音喑哑:“不会再好了。”
然后姚经理回答道:“有我在,会的。”
他握住行方长的手,紧紧的,似乎再也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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