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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印记刚留下时还是深红色的,在唇瓣分开后没多久就慢慢淡去。

“不能陪你过除夕,至少把这个收下来。”杜之年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红包,塞到沈归晚的手里。

“虽然有点早。”他顿了一下,“新年快乐,沈归晚。”

沈归晚坐在卧室的飘窗望着窗外纷飞的细雪,雪花无声地落着,蒙住了公园那片黑色的栅栏。

杜之年半个小时前就走了,但他的红包还被沈归晚捏在手里。

沈归晚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春节了,幼年那些热闹的场景早已成了遥不可及的模糊记忆,如今留存的关于除夕的回忆,都掺杂着无尽的苦痛和寂寞。

他记得高三那年母亲身体越来越差,沈禄消失了三个月,没有了那个男人的存在,他陪母亲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却依旧在压抑的气氛中悄然离去。

大学时他留在首都了,给母亲打去的电话时常无人接听,对话框里的新年祝福成了平淡无奇的留言。

除夕的时候他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打工,一个人守着偌大敞亮的店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发呆,偶尔会碰上一两个客人,见面和离开时都会得到一两句客套的“新年快乐”。

再后来母亲去世,沈归晚从明亮自由的首都回到了阴冷闭塞的房间。

他变得记不清时间和节日,只能从气温的变化判断季节,就连春节的到来都是郊区的烟花告诉他的。

窗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烟花爆裂的声音,沈归晚坐在窗前看着四散溅落的绚烂火焰消失在夜空里,在寒冷中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除夕夜。

没有人给他包红包,也没有人和他说“新年快乐”,上学时偶尔还会觉得寂寞,后来慢慢习惯了就不觉得难熬了。

他唯一觉得难过的,只有自己再也收不到母亲的祝福这一件事。

但那是他人生里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沈归晚轻轻摩挲着杜之年给的红包,回想起自己中学时期度过的除夕夜。

母亲拿着平日攒下的零钱换了整钞给他包红包,带他去屋外看漂亮的烟花,那是她唯一能安心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夜晚,因为沈禄从来都不会在那天回来。

沈归晚捻着指尖回忆红包袋粗糙的触感,心脏忽然一抽一抽地疼着。

他很久没有去看过母亲了,今年的除夕下了雪,也该为她擦掉墓碑上的积雪了。

沈归晚去了墓园。

除夕的街头比起元旦那时候冷清了不少,他等了很久才拦到一辆愿意送他去墓园的出租车。

离农历新年只剩不到十个小时,墓园前的花店和香烛店都关了门,沈归晚沿着那条街走到尽头,幸运地碰上一位即将关店回家过年的花店老板。

对方见沈归晚独自一人来扫墓,将店里剩下的白菊扎成花束,折价买给他。

“晚上可能要下大雪了,扫完墓早点回去吧。”花店老板将找零的钱和花束一起递给了沈归晚。

沈归晚接过花,僵硬地说着:“谢谢。”

他捧着花,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进墓园,凭着残缺的记忆找到了母亲的墓碑。

母亲的墓前落满了雪,薄薄的积雪覆盖在墓碑上,遮住了它本来的颜色,也盖住了墓碑上的名字。

沈归晚的母亲从结婚以来就再没能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她活在丈夫的暴力和怀疑之中,死后却躺在了无人打搅的墓园之中。

沈禄从来都没来看过她,而沈归晚能来看她的机会不多。

沈家的别墅太偏僻,沈归晚要转好几次公交才能赶在墓园关门前进来看她一眼,有时候手头拮据到连一束花都买不起,只能空着手过来,再赶着末班车回去。

然而今天沈归晚既没有空手来,也不用在摇晃的公交车上辗转,杜之年给他包的红包很厚,厚到沈归晚可以一整个月都打车在墓园和公寓之间来去自如。

沈归晚把那束白菊放到了墓前,用手抚去积雪,一点点将墓碑擦拭干净,刻在墓碑上的母亲的名字终于完完全全展现在他眼前。

何慕晨,这是沈归晚母亲的名字,沈归晚很久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她,也很久没来为她扫墓,已经快记不得她叫什么了。

他抚摸着墓碑上凹陷的文字,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母亲的名字。

他怕自己会再次忘记,会记不得母亲的模样和名字,如果他再忘记了就没有人记得母亲曾经到过这个世界。

沈归晚蹲在母亲的墓碑前,看着上头那张褪色的照片。

他的头发和肩上挂着细碎的雪花,手在擦拭积雪时被冻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我来看您了,母亲。”沈归晚看着照片里的母亲,小声说着,“除夕快乐。”

他用手背蹭掉眼尾的潮湿,“以后可以经常来看您了。”

沈归晚在墓园一直待到了傍晚,太阳落了下来,天空阴沉沉的,雪也越下越大。

寒意从脚底向上蔓延,沈归晚的双腿被冻得麻木,踩着积雪走不稳,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但他运气不错,刚走出墓园就碰上了收工准备回家过年的出租车师傅。

师傅看他一个人顶着落雪和寒风站在墓园门口,原本已经开过了墓园,又掉头回来喊他上车。

“帅哥要去哪儿?”热心的师傅问到。

沈归晚轻声报了公寓的地址,师傅笑了笑,“正好顺路,快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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