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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沈归晚面前,用力捏着他的肩膀,“节哀。”

沈禄站在男人的身旁,两个人说了几句就离开别墅,沈归晚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如囚犯般被那群陌生人关在了客厅里。

他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夜,天亮后被带到了一个冰冷的房间里。

房间阴冷不透风,母亲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却遮不住臃肿的身躯。

沈归晚只来得及看一眼被海水泡得发白肿烂的母亲,她的遗体就被匆匆火化了。

烈火吞噬了母亲的身体,沈归晚麻木地看着,泪水从眼眶里溢出,又被灼热的火焰烧干。

他看到了母亲身上的淤青和破裂的伤口,将母亲从海里打捞上来的人却说是撞在礁石上磕碰的。

沈归晚不断追问着,所有人都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母亲的骨灰在火化后立刻送去了墓园下葬,仓促得像在掩盖阴谋。

沈归晚被悼念的人群淹没,无人留意他的存在,而刚丧妻的沈禄却在人群里左右逢源,和沈归晚不认识的陌生客人交换名片。

他在发妻的葬礼上肆意大笑,沈归晚压抑了三年多的怒意再一次爆发了。

“沈禄,母亲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将矛头直指沈禄,被质问的男人没有半点躲闪,反手甩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问我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沈禄看着倒在地上的沈归晚,冷笑道:“她是被你害死的,小畜生。”

沈禄提起沈归晚的衣领,将他锁在别墅的地下室。

当天晚上,冷静下来的沈归晚便砸破玻璃跑了。

他第一次逃跑,买了一张去首都的机票,可还没等他走进机场就被沈禄抓了回去。

沈禄把沈归晚关在卧室里整整一周,最后沈归晚因为脱水休克被送进了医院,躺了三天才出院。

沈归晚长了教训,第二次逃跑选在了深夜,买了那时候还不需要实名的大巴车票。

在车驶出收费站的时候,沈归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这一次能逃脱沈禄的拘禁,但一天后车到了目的地,他还没走出来得及车站,就被沈禄找的地头蛇抓到了。

地头蛇当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将沈归晚按在地上,用粗麻绳捆住了他的双手,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皮卡的车斗里。

长途大巴的座椅很硬,深色的布料弥漫着诡异的气味,但皮卡的车斗只有一层铁皮,沈归晚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在颠簸中摇晃着,磕在坚硬的铁皮上。

他被地头蛇丢在沈禄面前的时候,脸上和身上满是淤青,却没有因此唤醒沈禄的怜悯。

沈禄出身贫寒,辍学后闯荡了十几年,打过杂做过苦力,终于在和妻子恋爱时得到了岳父的帮助,自己开公司做了老板。

他摆脱了贫困,娶了知性美丽的妻子,却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和妻子不对等的身份差让沈禄变得敏感多疑,他在沈归晚的母亲死前怀疑她出轨,又因为她以自杀解脱而暴怒。

沈归晚曾经逃脱他掌控,如今回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这两次逃跑正好给了他发泄的理由。

地头蛇把抓回来沈归晚后,沈禄把他拖到客厅里,用那根报废的碳素鱼竿打断了他的肋骨。

鱼竿落下的那一刻,沈归晚终于体会到母亲这些年都经历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被打断的肋骨刺开了胸口的皮肉,细小的碎骨扎进肺里,沈归晚大张着嘴喘着气,喉咙里发出了像漏了气的破风箱一般骇人的嘶鸣。

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在大理瓷砖上蔓延,渗进瓷砖间的缝隙里。

沈归晚疼得几乎昏死,沈禄却没有停下来,直到那根报废的鱼竿彻底被打断,瓷砖被鲜血染红。

二十岁的沈归晚再一次被送进了医院,他在一个月里两次住院,全都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去的。

他身上满是伤痕,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那一个月里,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察觉到了他遭受了家庭暴力,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与他交谈。

沈归晚看到了他们眼里的冷漠,没有将沈禄做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帮助他。

他在这场单方面的施暴孤立无援,就像过去的母亲一样。

等他出院后,沈禄收走了他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转走了卡上所有的余额,每个月只给最低额度的生活费。

沈归晚没能去约定好的单位实习,也没能实现母亲的愿望,没能逃到沈禄找不到的地方。

沈禄彻彻底底折断了他的翅膀,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沈家那栋阴冷的宅子里。

沈禄常年对妻子施暴,妻子离世后又开始无端地殴打沈归晚。

在漫长的殴打里,沈归晚逐渐不再反抗。

沈碌施暴的对象从母亲变成了他,曾经敢打断同学的牙齿、敢拿刀威胁人的沈归晚选择了逆来顺受。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也曾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叛逆凶狠得敢拿刀和父亲对峙。

那是沈归晚反抗得最凶狠的一次,但什么都没改变。

当年他拿刀从父亲手中救下的母亲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选择了死亡,她变成了相框里冰冷的照片,所有的音容笑貌都定格在照片里那片荒芜的海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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