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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林晚谦咽喉部的刺痛感消失了,黏膜自愈,言谈无比轻松。
这个周日他没有留校自习,大清早收拾林有才准备的骨粉和鱼油,他要赶去郊外姥姥家。
林南嘉在房间里睡懒觉,无论怎么喊她都不愿起,惹得她爹林有才在一旁碎碎念。
林晚谦不以为意道:“周末南嘉想睡就让她睡吧,也不是非得一起去。”
“我还不了解她,也就是我的话她能当耳边风,换你妈来试试,五秒来个鲤鱼打挺。”
林晚谦拎起黑色袋子,结结实实地颠了颠,不算沉,他展示在林有才面前,“爸,这差不多了,我得出发。”
林有才原地绕两圈,挠了头说:“要不,我再捣鼓捣鼓,看有没有一些保健药一并捎去给你姥姥。”
这个点早餐店的客人多,林晚谦想起在店里独自忙活的柯柳姿,“好了爸别整了,我自己能收拾的,你还是先到店里帮妈的忙吧。”
再过十来分钟,父子俩一起下了楼。
林晚谦随林有才去的早餐店,在店里喝上一杯最喜欢的红枣豆浆,吃了半个糯玉米才去坐公交。
郊外的路颠簸,这趟公交全程五六个站次,一程坐下来也去掉三小时,下车就是村口泥泞路,林晚谦举步维艰,不一会儿染了一鞋的软泥。
林晚谦的白鞋保不住了,他禁不住发笑。
舅舅妗子到后山坡摘花生去,老太太在院子里拌饲料喂鸡,老人家一见林晚谦就喜不自胜,握着他的手连念了好几句“晚谦”,带着热切的目光张望,“你妈呢?你爸还有小丫头片子咋没来啊?”
“姥姥,店里忙,我爸妈抽不开身,南嘉嘛学习太累了下回再跟我一道来。”
“好好好…”老太太把人东瞧瞧西瞧瞧,笑得灿烂,“姥姥的宝贝孙儿真是好看,越长越好看!就是比年前见时瘦了一圈,要吃多点才行呐。”
说完起身就要寻些好吃的零嘴塞他一怀。
林晚谦手足无措,忙道:“我胖了好几斤呢,姥姥回回见到我都要说我瘦,看来我得圆滚滚的进门卡在那儿,姥姥才会改口。”
老太太童心未泯,她调皮指了指木门,应话道:“对对对,卡在那儿姥姥就放过你了啊。”
她拉着林晚谦到处看看,家里喂鸡鸭鹅,也有种小菜,按理也不缺,但她还想给林晚谦买小吃,“你跟姥姥去一趟市场,咱买点好吃的。”
林晚谦答应了,他说:“那我回来了,就去帮舅舅摘花生。”
“哎呀你做不来的,”老太太想都不想就拒绝,她往口袋摸出散钱捏得紧紧,“况且后山坡那么大,你哪认得我们哪块地,乖,听姥姥的,累人的活咱晚谦不干,姥姥带你买好吃的。”
路上林晚谦是大袋小袋都要争着拎,目测午餐能烧出好几道菜不说,老太太是巴不得每样小吃都给来一份。
她挽着林晚谦的胳膊,两手圈了下,“你这孩子,明明瘦了还要跟姥姥驳嘴,你妈妈最近逼你学习还厉害不?”
林晚谦愣了下,“姥姥,妈她没有逼我。”
“那就好,”老太太语重心长道:“让你妈妈别逼得你们三个太紧了,阿才吧让着老婆是对的,但太迁就她就不好了,姥姥生的女儿自个儿心里头清楚,也就个要强的孩子,一天到晚少不得嚷嚷,你们承受的压力都不小。”
又叹声道:“大抵是每回给我来电话,少不得给我说上一顿,你妈到现在都不敢给我打电话了。三平二满是过,巴蛇吞象也是过,有道是知足常乐,能放宽心过日子才不至于折磨别人折磨自己。”
“现在家里日子过得挺好的,”林晚谦笑了笑说,“姥姥放心。”
老太太一笑,说:“哎呀有你这话,那姥姥可真是放心了。”
临近正午时舅舅两夫妻回来了,舅舅拍一把林晚谦的肩,感叹道:“不得了,看咱晚谦长高啦,是个大人了,连舅舅都要矮上你半个头。”
“记得晚谦快十八了,”妗子很热情,笑着说:“年纪小,这个头啊还能长,到时要赛过你更多。”
一餐饭吃下来欢声笑语,都在打趣逗笑。
老太太跟妗子剁了肉馅包了饺子,一盒盒打包好让林晚谦带回去,因心疼孙儿路途遥远不好扛重物,老太太迟迟没搁放自家的蛋肉和鲜菜。
林晚谦赶在天色暗时坐上了回程车。
在车上晃荡得头晕胃绞,林晚谦脸色惨白,越发难看。
随车的售票大姐察觉到了,给他递了个袋子,说:“小伙子不行啊,坐个车子脸色蜡白,你这身子虚得多锻炼才行。”
大姐转头就跟司机师傅聊话:“现在的孩子真不比我们那一代,弱不禁风的,走两步路就要喘,坐会儿车就要吐,当爹妈的也不顾顾孩子体质,让死读书怎么行。”
司机专心看路,没接茬。
弱不禁风——
梁赞也用过这个词形容他。
林晚谦满脸倦意,他没有梁赞对运动的坚持热爱,即使
', ' ')('明面上没有做任何表示,但暗地里常羡慕梁赞健硕的体魄。
梁赞曾在班上说起自己是一个认定了就会坚持下去的人,当时高美珠还一味嘲讽他话里九分浮夸,是吹捧自己。
林晚谦在一众哄笑声里把话记着,单从运动这点来看,梁赞确实是他形容的那样没错。
反观自己畏畏缩缩的,显得不中用。
林晚谦闭眼靠在座椅上似睡非睡,忍着嗓子眼的酸涩味,在颠簸的山路里意识朦胧,午后的梁赞在练体能还是打球,倘若都不是,那此刻他在做什么。
怎么会想起他了,可又确确实实是想起他。
傍晚时分,古早小区走道上的人少了很多,林晚谦一觉醒来精神大好。
两三步进了大门,远远看见保安亭里出现一位经理,正和保安王叔严肃说着话,林晚谦听不见声音,但从王叔耷拉着头不发一语的神情看来,十有八九被训斥一番。
待林晚谦走近时,那位大人物经理离开了。他一如往常打着招呼:“王叔。”
保安大叔收起颓然的情绪,套上一副笑脸,让人瞧不出一丝哀伤,他说:“是晚谦啊,放学了怎么没骑单车回来?”
“请了半天假,我回了趟九故里老家看我姥姥。”
“这样啊,那玩得开心吗?”
“嗯开心,”林晚谦从袋子里拿了一盒饺子放在保安亭里的桌上,“叔,这我姥姥包的饺子,给您一份,晚上煮着吃。”
王叔是外地来的独居中年人,来了也好些年,跟邻里关系处得好,他怔在那儿,忙说:“那,那怎么能,你姥姥包的饺子我怎么好拿走,孩子你拿回家去。”
他起身要塞回去给林晚谦。
林晚谦没接,反而举高了手里的袋子,笑起来颇有如沐春风之感,“我这还有好几份呢,一家够吃!饺子还是吃鲜包的好,那么多也吃不完,没事您尝尝。”
王叔拿着盒子,情绪很是复杂,他吸了吸鼻头,沙哑道:“那,谢谢晚谦了。”
林晚谦回了笑,就回家去了。
林南嘉听见开门动静就慌慌张张冲出去,喊道:“哥…”
林晚谦进门坐在小凳子,垂首看泥鞋,一时不知如何下手解鞋带,他问:“怎么啦?”
林晚谦每逢周末不在家,林南嘉都会心不在焉地挂念着他,但也嘴硬:“你不在家,你同学打了好些个电话过来,吵死了。”
林晚谦抬头仰问:“哪个同学?”
“梁赞,”林南嘉撇了撇嘴,“都说了你不在家,他还疯狂地打,你让他以后别再打来了。”
林晚谦换好鞋,起身说:“好,知道了。”
在饭桌上,柯柳姿问起了老太太和舅舅的近况,林晚谦报喜,轻描淡写地说:“妈,姥姥很想你,她说下次要全家人一起回去看她才行,不然就要生我们的气了。”
柯柳姿内心五味杂陈,瞬间红了眼眶。
林有才眼尖,捏小杯的手停下来,轻拍了拍柯柳姿的肩头,安慰说:“怎么又哭鼻子了,这也没什么,过多两个月咱一家四口回九故里看妈去。”
“光把嘴能说,能有什么是你林有才做得到的,”柯柳姿抹了把泪,甩开林有才的手臂,愤愤说着,“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瞎跑,老婆孩子不管,孩子学习也不重视,我要是能轻松点至于这么久没回去见我妈吗?”
“你又来了,越说越离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面帮朋友打打散工。”林有才无奈捏起杯子喝小酒。
柯柳姿咆哮质问他:“你那散工能有几个钱看见。”
林晚谦头都要炸了,他给柯柳姿勺了碗汤,“妈,喝汤吧。”
柯柳姿打翻了委屈,无法消停地责骂:“我要操持这个家庭,还要扮黑脸严抓两个孩子学习,但凡你林有才能扛点事儿,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你当我愿意听你们背后喊我武则天吗?”
“武则天”三个字一出,林有才,林晚谦齐刷刷看向林南嘉,就是这个女娃儿不知打何时起给柯柳姿起的绰号。
林南嘉心虚,当下面露无辜的神情。这里即将火山爆发生灵涂炭,实在不宜久留。“嗝,我饱了!”她把碗筷一搁,速速溜下桌,碗里的米饭还剩了一些的。
“你都还没吃完,回来再扒多两口,南嘉快点,”林有才目光随着南嘉,唤不回来人,回头怨起了柯柳姿,“老是说几句就吵吵吵,也不看看地方,现在是吃饭时间就该好好吃顿饭,你看你都把孩子吓跑了。”
柯柳姿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你惯出来的女儿,你还有理了,父女俩合着来欺负我。”
“谁惯她了,我哪儿惯着她了,再说了我出去不是为了赚钱养家嘛,这你都能训我几句,整出点什么都能来怨我。”
林晚谦汤喝饱了,实在没法听下去。就算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也做不了一直接受负,面信息的垃圾桶,他起身温声说:“我吃饱了。”
“谁一家之主不是在外拼搏的,怎么也懂得管理时间照顾家庭,你就点小工
', ' ')('还顶上皇帝日理万机了,要不是有我看着这个家,说不定两个孩子就跟花姨的孩子小熊一样,网瘾都有了。”
整个饭桌就剩他们两公婆,林有才辩不过柯柳姿,干脆不说话,埋头喝闷酒。
“我跟你说的话你能听进去几句,你当孩子真那么好带嘛,”柯柳姿还在说,看到林有才倒了小杯高粱酒,气哄哄地夺过来,“就知道喝,你的肝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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