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为了看清贺璟所问的题目,也靠近了些,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传过来,想到对方温和的声音,耳根有些发麻,捏着卷纸边缘的手用力,硬是让自己心无旁骛,看了一眼那道被贺璟划了一条横线的题目。
他草草读了一遍题目,是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物理题,再细读一遍抓到几个关键量,从数个公式中找出能与之相对应的那个,光是在脑子里已经把数据全都代了进去——题目不难,以贺璟参加过物理竞赛的水平,三分钟之内做出来不在话下。
宋玉确认似地抬头看了贺璟一眼,贺璟见他看过来,偏头微微一笑,睁眼说瞎话:“这题有点儿难,找不到思路,课代表大人给我讲讲?”
宋玉:“……”
贺璟很主动地把草纸推过去,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宋玉只好硬着头皮在草纸上写下应用的公式。
草纸上已经有些贺璟写过的字,宋玉写的三个备用公式和那些字迹落在了一张纸上,显得亲昵非常,他清了清嗓子,拉回四溢的注意力,开讲:“用这三个公式。”
贺璟点点头,等了一会儿,“……讲完了?”
宋玉被他这一问,茫然地点点头。以贺璟的水平,最多偶尔没有转过来弯儿,或者状态不佳的时候才有可能解不开这样的题,难道提醒一句还不够吗?
“再讲细一点儿。”贺璟扫了一眼三个写得整整齐齐的公式,强行不懂:“这里,为什么要用这个公式?”
宋玉不由得又念了一遍题,确定没有什么审题错误和遗漏之处,确确实实是三个公式就能搞定的题目。但见贺璟困惑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只好从头开始细讲:“首先用右手定则判定感应电流的方向……”
起初贺璟还看着他的笔尖在草纸上滑动,留下一个个隽秀的字迹,后来视线不由自主地沿着握着笔的手往上,看到露出衣袖一小截的手腕,再往上,是低着头露出的下半张脸,略有些薄的嘴唇开开合合字正腔圆地吐出一连串的解题思路。
这样的宋玉,他早在高一的时候就见过。
高一上学期时有一个省级的物理竞赛要在假期举行,当时全校的物理老师按照高一开学时的摸底考试成绩,选了全校物理前三十的学生,办了一个竞赛提高班,每个周六周日的上午来学校做提高训练。
宋玉作为摸底考的全校第一,起初婉拒了物理老师的邀请,后来几个老师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动了他,总算让他加入了竞赛班。
但是宋玉时常迟到,竞赛班开班的第一天,老师正在黑板上讲关于力的分解的拔高题,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教室的前门被拉开,宋玉喘着气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那时还是冬天,明明很冷的天气,宋玉的头上却出了些薄汗,像是从校门口一口气跑来又连爬四楼的样子,额前的头发因为反复哈气结霜然后进入教学楼后融化变湿,甚是狼狈。
老师被打断有些恼,但是一见是宋玉,才皱起的眉头没有一丝过渡直接玩下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给宋玉指了个座位。
宋玉一手撩着额前发潮的头发,一边压着还未平复的呼吸往座位上走。那时贺璟注意到他长得清秀,白而瘦削,走动的步伐却透出力量感,唇缝抿得很直,平添了一丝冷淡孤高的气场。
宋玉走到距离他三座之遥的斜前方,视线一扫间似乎和他打量的目光相对,同桌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顿了片刻,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坐下。
也不知道是看到还是没看到。
大概是没看到吧,贺璟想,毕竟整个学期下来,他们也只说过寥寥几句话,还……多半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有时他偶尔抬头,会看到宋玉给后桌讲题,他讲过一遍,后桌还是一脸困惑,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时下唇会被未露出的牙齿咬进去一些,教室里有些吵,但是奇怪,他仍能听到宋玉用清冽的嗓音说:“我再讲一次。”
……
过往的片段只在贺璟脑海中一闪,他及时地“嗯”上一声,应和着宋玉的讲解,表明自己在听。
宋玉讲过一遍,抬头问:“懂了吗?”
贺璟提早收回视线,一边抽回卷子一边称赞:“懂了,不愧是课代表,讲得真好,豁然开朗。”然后看也没看宋玉画出的图解,刷刷几笔,写出了完成的解题过程。
“怎么样,我聪明吧。”
“……嗯,聪明。”宋玉轻轻地回答。
贺璟原本游刃有余地开着玩笑,听到他这句话时,手中的笔不小心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笔迹深刻,就像是……那年冬天的延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补上两章的短小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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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代庖
秒针嗒嗒地转过,分针和时针随之缓慢地移动着,宋玉的心绪渐渐沉淀,摆弄了半天看不进去的卷子没过一会儿已经过完了一遍。
贺璟没有再打扰他,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看他运笔如飞,强迫自己凝神,也尽快刷过一张卷子。
等宋玉快速把所有的作业都写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和贺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坐了两个多小时。收起书本,他动了动肩膀和脖子,关节处发出一阵咯咯啦啦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