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舟师徒一行人刚刚走到凤栖城门口,守卫左右的两位戎装健妇,看到唇红齿白的僧人骑着白马而来,或许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随即抬脚踩住关卡横木,毫不费力地踩地一头高高翘起,硬是用脚趾发力,将横放于城门口的拒马弄到与街道平行。
随同入城的木钗农妇,多是方圆十里,临近村镇的女杰族人,专门往来都城,入城挑水、担材、卖菜等琐事杂务,此时见着了男子,且还是如此伟岸的丈夫,不由地频送秋波,好奇者居多。
这个好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当慈舟等人穿过十丈长的城门甬道,东西走向的左右横道还不怎么觉得,南北走向的直道两旁,不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忙不迭地推开临街的窗户,纷纷探出头来。
如果她们都是刺客,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是,这些少女都是看热闹的居多,慈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锦襕袈裟在暮光下熠熠生辉,九环锡杖每次拄地,都有梵音轻吟,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一时间,道路两旁为之一静,大部分少女都摆脱狂热的思绪,很快恢复冷静。
可是,当她们睁开眼睛再看时,慈舟就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宝相庄严,有如神佛的圣僧。
世人庸碌,对神圣不仅敬而远之,尊崇有加,有时候,她们也反其道而行,以亵渎圣洁为荣,甚至为此不停地找乐子。
于是,一个个少女亲手所绣的荷包、香囊,从道路两旁的临街高楼里投掷出来,多数落空了,也有少数砸在慈舟的身上。
失手的人情绪固然低落,得手的人兴奋之情稍纵即逝。很快,就有人联想到城中梧桐树的祭祀,想出解决的办法,用长短彩绸系在香囊上,再投掷出去。
即便此番爱慕的心意,传递不到圣僧身上,若是能缠在他胯下那匹骏马,似乎也是不错的结局。
于是,一两个成功者,很快引起众多的效仿。一时间,慈舟看见左右临街高楼,纵横交错而来的彩绸丝带,硬是将视野都填满了,不由地开始担心,自己能否安然无恙地走到西凉国王宫。
所幸的是,这条十里长街恨嫁的少女并不多,过了东西走向的朱雀大街,前方多达官贵人,青春浪漫的贵女不少,却还能矜持住身份,只敢打开半扇窗户,人躲在窗后,以扇遮面,偷偷摸摸地看一眼。
此时的慈舟,早就没了圣僧的架势,浑身上下缠满了系彩绸的香囊,唯有隐秘地震动浑身肌肉,让这些少女的示爱之物,不可查觉地抖落下来,顺着坐骑的脊骨滑落到地面,才稍微恢复了几分入城前的形象。
躲藏在附近的少女青霞,看到在青螺谷能说会道的僧人,此时竟然如此狼狈,不由地捂嘴轻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四明石猴,被灵觉明锐地悟空发觉了,眼角余光一瞥,就把青霞吓地灯笼锤脱手坠地。
西凉国王宫第一时间收到相关情报,派出一文一武两位女官,在宫门前负责接待。
其中一位,身穿中土大唐的士子服,头上扎着发髻,容貌清秀俊朗,气度却偏于文质彬彬,慈舟估计着她是传说中“不栉”才女,精通诗书礼乐文章,擅长医卜星象阴阳,即便在中土大唐,也是士林魁首,几有蟾宫折桂,独占鳌头之姿,骑马夸街的状元之才。
另一位,乃是屈指可数的女中豪杰,身高九尺三分(一米九五),套一件鎏金山文甲,浑身筋肉贲张,肩甲左首一个白虎头,整张斑驳虎皮做披风,前肢虎爪缠腰,胸口鼓囊囊地,连甲胄都压制不住,一副随时都会呼之欲出的饱满。
唯一破坏形象的是,这位女中豪杰的右脸,有三道寸许长的爪痕,或许是当初狩杀白虎时留下的伤疤,在慈舟看在,却是褒奖其勇武过人的勋章。
不栉才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行了个正儿八经的揖礼,抬头,朗声道:“圣僧从何而来?入我西凉女儿国,所为何事?”
慈舟身为出家人,自然是双手合十,额首,躬身:“贫僧慈舟,来自中土大唐江南东道禅林寺。此来西凉国,确有要事,须当面禀过国主,此时人多口杂,不便多说,免生是非。”
不栉才女听罢,微微点头,暗道果然如此,便与道左的柱国将军“道将”桂英交换眼神,得其允许,方才半侧身,伸手延请,朗声笑道:“圣僧,里面请!”
慈舟也没想到王宫金门如此好进,单手提起九环锡杖,不轻不重地顿地,小声吩咐左右俩弟子:“悟空、悟能,尔等在外面等候,若是为师发出讯号,便强闯进来,接应我出城去。”
四明石猴和朱刚鬣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事,忙不迭地额首应承下来,随后就目送师傅的身影逐渐远去,被红墙碧瓦的宫城一口吞没。
悟能看过云栈预言图,尽管顺序打乱了,不过女儿国一关可是凶险莫名,图中的师傅拜别国主时,用的可是俗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