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舟和尚赢得轻松不假,其中耗费的心力,却也是无可算。有这种精通兵法、武道的出家人背后指点,至少在金城而言,蚍蜉军无有敌手。既然我等无计可施,也无法令局面翻盘,选择向张晓敬投降,也是一条出路。”
“等等!我们是何等身份,怎么能向前金城衙门贼曹不良人屈膝?不是助涨了他人的志气,灭掉我等的威风?”
“不如这样,我等假意投效在蚍蜉军大将萧规麾下,令其表面势力膨胀,拥有与张晓敬公开叫板的本钱,随后鼓动其麾下,与张晓敬的亲兵卫士冲突,甚至分庭抗礼。”
“如此一来,蚍蜉军就会自行分裂,哪怕慈舟和尚器宇恢宏,也肯定无法平息此中的纷争。到那时,我等趁机夺回基业,无论是卷土重来,还是开创新的局面,就有更大的成数。”
……
黑衣僧人隐约看见黑暗深处,默默走掉,返回城里的许多熟悉背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眼旁观着,没有采取进一步的举动。
毕竟,这些世家残余、帮会余孽,都是麾下记名俗家弟子的事务,自己越俎代庖已经说不过去了,今时今日还要为张晓敬做主,要他这个人又有何用?
孩子虽小,脚步蹒跚,终究有一日会长大成人,会离开父母的怀抱,自己出去闯荡世界,去看一眼世间的繁华。
想到此节,慈舟和尚再也没有回头示警的打算。他随口打了声呼哨,三匹颇具灵性的骆驼就从黑暗深处跑出来,脖子下面悬挂的驼铃,轻轻地摇荡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安西都护府,我可是慕名已久。”黑衣僧人轻轻拍了拍骆驼背上的钱袋,“我此行可不是观光旅游,而是押运一批百万军资,藉此雪中送炭之举,让安西军得以将我接纳。最好是,由得我放手去干,逆天改命!”
慈舟和尚的战略算计深远,思虑到得意处,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翻身上马,驾驭着这匹拥有天山龙马血脉的坐骑,离开金城势力范围,向着安西都护府所在的方位漫步而去,身后跟着一串驼铃的叮铃响,在孤寂的夜晚,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遥想立夏日,他孤身一人进入金城,做下偌大的功业,且不说钳制天降大疫,削弱其威力,仅仅是济世救人,就不知道挽回多少人的性命。
现如今,金城格局一变再变,大部分产业商道,连同十万军民,都是麾下俗家弟子张晓敬起兵的基业,可是慈舟和尚在功成名就之时,还坚持一路向西,去接驳失去半个世纪联系的安西都护府,想要迎接那群白发苍苍的护国老兵回家。
即便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踏上前程,此去一路西行,遍布坑杀生人的陷阱,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狂狞恶猛兽,以及各路流窜作案的马贼,黑衣僧人还是毫不退避,理所应当地扛起自己的责任。
各方势力在确定黑衣僧人离开金城后,不由地去了心头的块垒,毕竟慈舟和尚的“铁口直断”实在是利害,说别人最近有血光之灾,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满门抄斩,偏偏无人是其对手,端的是金城新主蚍蜉军背后最得力的支柱。
于是,那些不甘心的人,又在阴暗的角落里,秘密筹划着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他们实在是太想夺回失去的一切,包括被蚍蜉军没收的各种产业,再次回到高居平民百姓之上,作威作福的日子。
张晓敬对此了如指掌,在得知恩师果真离开金城后,第一时间遵照“父命”,彻底封闭了城东漏泽园,随后开始压榨城中豪强大户的人力物力,以此充实蚍蜉军的军资。
事实上,慈舟和尚带走的“百万军费”,并非弄虚作假,果真有如此之多的银钱。不过,如此一来,金城商贸流通的钱币减少,物价不由自主地往上涨,再加上天降荒疬,塞北各地都是粮荒,受苦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流民都开始泛滥,扎堆似的涌现出来。
若非瘴疬大疫突破金城,在州府各地蔓延开来,消耗了大半的人口,边州各城早就失控,沦为死亡禁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