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暖意融融,烛光幽幽。乐队正奏到德彪西的《ir de lune》第三部分。旋律轻快动人,在这阴雨天里,屋内似有皎洁月光在跳跃闪烁。
侍者扶着一瓶还剩大半的HautBrion倒进醒酒壶。烛光摇曳下,深红液体在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中流淌激荡,与桌上鲜红娇艳的玫瑰花瓣相互映衬,浪漫旖旎。
“Jane,帮我约几个banker。谁能在明天早上十点前到我的办公室就约谁。”陈恪西低声说完,按断电话,抬腕看表,举手打了一个响指。
侍者立马会意,撤去桌上餐盘餐具。最后一道甜点与红茶随即被端了上来。
陈恪西打开钱夹,抽出几张纸币,“多谢。”
侍者弯腰接过,“谢谢陈先生,祝你们有一个美好夜晚。”说完就知情识趣,带着其他人鱼贯而出。
音乐停了,窗外如瀑的雨声却不止不休。林谧恍惚觉得车上的争执像是发生在另个平行世界,对面的人早已收起戾气,恢复冷静,又做回了那个完美无缺,风度翩翩的陈恪西。幽暗光线中,本就轮廓深刻的他,此刻又垂下眼帘,长睫投出两片阴影,叫她瞧不清他的情绪。
“Miko……”他拿开面前的高脚杯,抬起眼看她,打破了沉默,松弛而怅然地问,“还记得这里吗?”
怎么会不记得?沙发、地毯、装饰……甚至醒酒壶,过了那么多年了,她仍忘不了那一晚的所有细节。
“记得。”林谧轻声回答,低头拿起小银叉,却在见到甜点的一瞬顿住了。
圆形餐盘当中只有一方红丝绒蛋糕与一球覆盆子雪糕,都是她喜欢的。而餐盘空白处用焦黄枫糖写着两个英文单词:“My truth”。
旧日套房,烛光晚餐,红酒玫瑰,乐队伴奏,告白甜点……他天性冷淡,对这些花样向来不热衷,今天这样反常……
她已隐约知道他为什么执意带她来到这里,而不是直接回家。
“我买下这间酒店套房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伦敦了。当时我很想你……”陈恪西自嘲一笑,“但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等待时机。原以为谭安迪死了,你自然就会回到我身边。没想到……”
“你来看过我,对吗?我高中和大学的毕业典礼见过你的背影……”她放下餐具,透过烛光望向他,总算看清他的神情,温柔却又很是疲倦。
“你知道?”陈恪西脸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又轻轻笑着说:“Miko,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非你不可。你有什么好?又胆小,又懦弱,还自以为是……”
“可这么多年,我做梦会想到你,醒了也会想到你。试过和别人约会,结果还是会想到你。伦敦这么大,你却无处不在。那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他颓然低头笑了一声,又重新看向她,继续说着:“其实我每年都会去东京几次。没有我,你看上去过得也不错。我那么想你,难道你就不会想我吗?”
他素来强硬,绝不示弱,今天这番表白显然已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林谧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再哭,却又忍不住鼻尖发酸,握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手指骨节分明,手心白净柔软,仍和过去没有两样。
她何尝没有经历那些在思念里生生捱过的日日夜夜?
林谧摩挲着他的手,喃喃自语:“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懊恼地叹气,揉了揉眉心,“Sorry,Miko,我骗了你,刚才又伤害了你。现在一定不是对的ting……今晚本来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