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边界灯整齐列布在跑道上。飞机暂停滑行,跟在一架波音747的客机后面,排队等候进入私人停机坪。
机舱内的屏幕上显示距离目的地的英里数为零,里斯本当地温度为12摄氏度。林谧疲倦地张开眼,望向舷窗外。苍穹如一只倒扣的琉璃碗罩住寂静世界,无边无际的蓝正随着暮色渐浓,淀得越来越沉。雨势生猛,打在窗上,水滴蜿蜒流淌,舷窗好似在哭泣。
“陆地在这里结束,海洋从这里开始。”这是她英国中学历史课本讲到航海时代提及过的一句。所谓天涯海角,也许就是指距离里斯本不远的欧罗巴大陆最西端的罗卡角。
林谧不禁苦笑。她这短短二十几年从来都身不由己。幼儿时被亲生母亲抛弃,少年时又被拿来做争产的工具,现在成年了,又因一段不受认可的恋情,被家族嫌恶放逐到此处。
飞机开始滑行,驶入停机坪。不过多时,舱门开启。
毫无温度的声音提醒她:“陈小姐,请跟我走。”
林谧默然不语,掀开毛毯起身,刚想迈出舱门,突然金发女机师从驾驶舱冲了出来,“陈小姐,恐怕你还要再多坐一会。”
林谧略微不解地回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已经与机师争执起来,说到后来声音都压不住。
“……什么?!重新加油?”
“地面说陈先生来电话,要求我们立即返航……”
“可是,陈老先生交待……”
“……这不关我的事,我听地面指挥,你最好打电话问清楚……”
他从来不会叫她失望。
林谧眼眶一热,安然回座,却听正在关闭的舱门外传来一声惊雷,暗沉的天空瞬间闪过几道长长的裂纹。
早晨十点,天已大亮,公寓里却灯火通明。
简穿过客厅,走进书房。露台门没有关,陈恪西独自倚在栏杆边,衔着一支烟,正拨动着手里的黑金打火机。幽蓝火苗在风中摇曳,明灭不定。
他生活自律,从无恶习,极少抽烟,只是等了一夜没等到人,显而易见的心情不佳。
真是雪上加霜,他最讨厌这种时候又得知不如意的消息。
简犹豫着开口:“陈先生?”
陈恪西抬起眼看她,取下嘴边尚未点燃的烟,问:“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飞?”
“雷雨天气影响,林小姐的飞机可能今天上午还是飞不了……”
果不其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抬了抬手指夹着的烟,彬彬有礼地问:“可以吗?”
简点点头,心中稍稍安稳。她的老板至少还保持着在女士面前的绅士做派。
陈恪西皱着眉,点燃烟,吐出淡白的烟圈,看向她手里的文件袋,“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关于遗产诉讼的律师函……”他冷峻的脸在烟雾弥漫中神情叵测,简琢磨不透他所思所想,“陈先生,今天你还去公司吗?”
陈恪西没有回答,接过她递来的文件,粗粗翻过一遍,又交还给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个词:“settl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