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是两间卧室和一间小小的书房,被改成了两个独立的包间,其中一个房间没动,书房则和临近另一个房间打通了,做成个大一点的包间。
大包间里暂时只摆了张一人来高的檀木架单扇屏风,据王仑解释,这是为了分隔开就餐区和侯餐时的休息区。屏风骨架上满工镂雕着百花缠枝福寿临门的图案,屏风面上画着婴戏图,画面里上百个孩子正在嬉戏打闹,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屏风画面是半透明的,有人站在后面肯定看得一清二楚。
小包间里还没有放桌子,四五十平米的房间里一目了然,挂了两层轻纱窗帘,靠墙摆了个黄花梨的万福纹柜格,柜格上摆着和古董唱片机,底下的抽屉都只有二十几公分长,就像王旭安说的,根本没有藏人的可能。
许慕特意往地上和墙壁上看了看,地上都是新铺的米黄色防滑瓷砖,据说之后还要铺地毯,墙上重新粉刷过又贴了壁纸的,他想象中的墙壁里的机关,就算有,在这些敲墙挖地的装修程序中估计也发现了。
两个房间,三四眼就看完了,根本藏不了人。
冯沅站在两个房间门口的位置,若有所思的又把两个房间扫了一眼,王仑被他老婆叫下去给两位大师端茶,二楼暂时就只剩下冯沅和许慕两个人。
许慕忧郁的叹了口气,“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冯沅温柔的揉揉他的脑袋,“你觉得失踪的孩子和沈良之间有什么?”
“共性?”许慕挠挠头顶的呆毛,呆滞了两秒,而后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失踪的都是孩子?”
冯沅抛给许慕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房间一眼,问了许慕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听说过山河社稷图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河社稷屏
黑猫从许慕怀里轻巧的跳出来,站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金黄色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四周。
“山和设计图?”许慕黑亮的眸子里堆着满满的疑问,山和是什么东西?它的设计图?
看到小财迷的眼神,冯沅就知道他想偏了,他勾勾唇角,抓起许慕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右手拎起其中的一根手指头促狭的晃悠,“难为你当初为了拿那本《封神演义》差点把手指头戳断,内容却是一点也没记住。”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许慕怔了怔,唤起遥远的记忆。他家书架最上面有本精装版的《封神演义》,封面跟词典似的,特别硬。他五六岁的时候顽皮异常,爬到书架上想拿那本书,却重心不稳拽倒了架被墙壁卡住了,不少书却砸在许慕身上。其中一本差点把他手指砸断,疼得他抱着冯沅的大腿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足足两个小时。
许慕脸色微涨,这种丢脸的黑历史,请拖进桌面垃圾箱永久性删除好么!
“二郎神是怎么收服的袁洪,还记得么?”冯沅不依不饶的拎着那根手指,挑眉看着许慕。
快递小哥的睫毛上下翻动了两下,“袁洪乃梅山七怪之首,白猿成精,神通广大,据说也是孙悟空的原型。杨戬当初到梅山与袁洪斗法,败走后遇到女娲娘娘,女娲娘娘赐给杨戬一件法宝,才降服了袁洪。”
“那件法宝叫什么?”冯沅继续亲昵的把玩着自家宠物的手指,似笑非笑的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循循善诱。
被吃豆腐的人没有半点察觉,仍旧揪着眉心冥思苦想,几秒之后,快递小哥眼睛蓦的一亮,“山河社稷图?”
女娲娘娘赐给二郎神的这幅山河社稷图,据说画中另有一个大千世界,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有四象变化,无穷之妙。杨戬再上梅山,便将山河社稷图挂在树上,展开的图画中,山川树木栩栩如生,恍如真境。袁洪被引入画中,吃了山间仙桃,困不得出,最后才被杨戬用缚妖索擒获。
许慕额心微跳,惊诧的望向大包间里紫檀木框的屏风,冯沅提起山河社稷图,难道是指眼前的这幅婴戏图画屏也跟山河社稷图一样,能把人引入其中?
婴戏图是古人常见的绘画题材,名为“婴”,实际上是指稚龄孩童,画面上百多个孩童活泼打闹,热闹吉祥,象征着百子千孙,多子多福,生活美满。这种题材最早出现在唐代的瓷器上,唐宋时期大行其道,晚清期间也颇为盛行。相较起来,楼下矮柜上的藩人进贡图都比这个画面生僻的多。
因为太过常见,又是绘在半透明的白绢上的,背后藏不了人,许慕当时便只粗粗扫了一眼,根本没有仔细去看。
现在得了冯沅提醒,再去看那幅画,果然发现了不少端倪。
那扇屏风体积不小,单是画面的部分便有两三平米,但因为画面上的人数太多,大多孩童在画面上占据的尺寸不过只有茶杯盖高低。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许慕又拽着冯沅往前走了两步。
通常的婴戏图,内容多是孩童蹴鞠,捉迷藏,放风筝什么的,活泼稚趣,憨态可掬。眼前这扇屏风,画的却截然不同。
画面正中的十几个紫红衣衫的孩童,正两三成群,揉身纠缠在一起打架,神态狠厉狰狞,哪有半点稚趣的样子?有些孩童的着墨较浅,有些却颜色鲜明的多。
许慕手心不由得冒出冷汗,心烦意乱,如果这扇屏风真的能将人吞入画中,画面上的这些孩子,到底是画的还是……真的?
冯沅翻过左手,将手指插/进许慕的指缝间,紧紧握住,姿态亲密无间。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将快递小哥冰凉的手心焐得暖暖的。
许慕心底蓦的踏实许多,稳稳心思,又重新去看画面上的内容。
再往右看,两只黑虎样的猛兽绕在棵大树下打转,凶狠的引颈望着树上,一个绿衣的小孩满脸惶恐的抱住树干,似乎不敢下来。
右下角,有二三十个孩童把两个小孩团团围在当中。中间两个孩子背对着画面,由身高来看,一大一小,大的那个穿着灰蓝色的衣衫,光头,背着个黄色的小包袱,小的那个后颈编着条巴掌长的细辫,一身红衫,被大的护在身后。奇怪的是,中间这两个孩子的身影,同样比旁边那圈孩子颜色鲜明许多。
“哥!”许慕指着人群中间背对着他们的那两个身影,急切的道,“高点的那个是不是沈良?”
黑猫闻声,噌的从许慕腿边窜了过去,直扑到屏风近前。认出沈良的背影,它焦急的伸出爪子,临到近前又瑟缩的收了回来。
如果沈良和王家的孩子真的被困在里面,万一弄坏了屏风,他们出不来怎么办?
束手无策的黑猫焦急的甩着尾巴,绕着屏风转了一圈。
“果然有问题。”冯沅顺着许慕的手指看了下,露出“原来在这里”的表情。
许慕抬眼看着冯沅,“你不是早就发现了?”
冯沅一脸坦诚的摇摇头,“我看到这么多小孩就脑袋疼,根本不想细看。”
许慕:………………
偷懒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么?
楼梯传来响动,正好王仑端着泡好的花茶走上楼。
“你看看,这个像不像你儿子。”冯沅指指那个红衫的孩童,对着王仑道。
端着茶盘的王仑顶着满脑袋问号走过去,两秒之后,神色大变,手中的茶盘全都摔在地上,“我……我儿子和沈大师,为什么在这幅画里?”
他不仅认出了自己的儿子,也认出了旁边护在他儿子前面的沈良。
楼下的两人本就待的忐忑不安,一听见动静,赶紧都奔向楼上,待通过指点看到屏风上的背影,两人俱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大师,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王仑的老婆眼眶通红,咬了咬牙,双膝一弯就要跪在冯沅和许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