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笑了笑,点点头。
沐管家回来的很快,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罗裙的女子。虽然面容上带着期待和丝丝压抑的喜悦,但却遮掩不住她眉眼中长久以来的忧愁和美丽的容貌。
沐娘见过老爷。沐娘认认真真的行了礼,才偷偷看向云昭。
云昭与她视线正对上,对她弯唇微微笑了笑。沐娘眼睛微眨,又低下了头。
沐娘,管家应当与你说了,你且认认。huáng老爷是真的希望眼前这少年是管家和沐娘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二人虽还有个大儿子,但因为小儿子丢了多年,他们过得并不好。
沐娘这才真正的抬起头走到云昭跟前,仔仔细细的看着云昭。云昭这一年来养得好,又加上他搜寻了一些武功心法修炼,外表上看不出受过什么委屈。但沐娘看着看着就落了泪,她手微微抖着,嘴唇也抖着,张张合合的半晌也未吐出什么话来。
能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吗,孩子?沐娘垂头擦净脸颊上的泪,稍稍平静了一下心绪,才轻声问道。
云昭点了点头,huáng老爷挥手让下人们离开,关上前堂门。云昭脱下外衫,解开几颗衣扣,从右肩头扯下,露出后背的肩胛骨。
沐娘猛地捂住嘴,低低的呜咽声遮掩不住的响起,她伸手去摸云昭后背那月牙胎记。她抖抖索索的样子让huáng老爷都心里发酸,更别提一旁站着的管家,此刻神qíng并不比沐娘好到哪儿去。
真的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的杉儿,是我的杉儿。沐娘终于忍不住放声哭起来,云昭抿抿嘴转过身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沐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了,别哭了,让孩子看笑话了。管家也是眼眶通红,满含热泪,只是他毕竟在huáng家当了多年的管家,到底没失态。
沐娘捂着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云昭,终于破涕为笑,将云昭猛地抱住,我的孩子,我的杉儿!
云昭迟疑了片刻,将这位身体微微发抖的女子环抱住。孩子丢了十一年,对于沐娘来说,这十一年日日夜夜她的心都在痛苦煎熬。
哭了好久,沐娘才压住自己的qíng绪,不好意思的从云昭怀里起来,对着huáng老爷福了福身,沐娘失态了,请老爷恕罪。
huáng老爷摆摆手,大笑起来,无妨无妨,只是老夫能否再问几个问题。
沐娘下意识的挡在云昭前面,看着huáng老爷。云昭心里微微触动,双手放在沐娘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担心。
huáng老爷有话请说。云昭坦坦dàngdàng的样子让huáng老爷心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让几人纷纷落座后,问道,你之前说你并不记得以前的事qíng了,但你走丢时已经五岁,想来已经能够记事了。
云昭早就想过应该如何应对,这理由其实都不用找,因为这具身体当年被掳走之后,曾经受了凉高热不退。否则那伙人贩子也不至于将他扔在乞丐堆里,磕磕绊绊的活到十五岁还让自己捡了便宜。
第三十章
所以,你才不记得自己的身世?huáng老爷并未因为云昭的话表现出特别的样子。
云昭点点头,huáng老爷微微皱眉,又说道:我观你穿着气度应当受过很好的教养,与你所说可不相符。
云昭微微垂下眉眼,平淡的说道:当年我虽被弃,但也并不是全无坏处。后来我烧热退了下去,跟着难民流làng到了济南,因为长得与一户人家家里刚刚夭折的孩子有五六分相似,所以我过的其实很好。
云昭说的并不详细,但这短短几句话,让沐娘心疼的说不出话。说得简单,一个五岁的孩子流làng到济南要受多少苦,更何况是跟着难民!
若让沐娘知道她的孩子其实一直都在乞儿堆里艰难的过活,甚至因为饥饿死在了荒郊野外,恐怕才会真的痛苦难当,愧疚郁结。
huáng老爷眉眼之间并未表现出多少相信的样子,但若这些是真的,这孩子当真也受了不少的苦。
我还是无法确认你真的就是管家的孩子,huáng老爷摇摇头,虽然看着沐娘的神qíng有几分不忍,但还是说道,这样吧,还是滴血认亲吧。
云昭闻言愣了愣,其实滴血认亲并不具备多少权威xing。但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滴血认亲大约是最能说明事实真相的方法了。
为了不出差错,管家亲自去准备了两碗水,在两碗水中各自滴入自己和沐娘的血液。云昭虽然知道这滴血认亲的方法不合理,但还是刺破指尖,在两碗水中各自滴入血液。
看着渐渐融合在一起的血液,huáng老爷的神qíng才真正放松下来,管家和沐娘也是激动的无法自已。
沐娘将云昭再次抱紧,我的杉儿,我的杉儿,都是娘不好,才让你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娘不好
云昭摇摇头,温声道:其实我真的不太记得以前的事qíng了,我后来过得很好。他们离世之前,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我,我有很多人照顾,您别忧心。
沐娘又哭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抹抹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得好好谢谢少爷,否则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杉儿。
云昭抿嘴看着沐娘,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道:我现在叫云昭,而且我不打算改回之前的名字。
沐娘和管家同时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沐娘有些无法接受,在她看来这是他们的孩子,哪能不叫他们给起的名字呢?
倒是管家点了点头,欣慰道,应当的,他们养了你多年,将你教养长大。我沐凌的孩子不能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改很好。说完又低声劝着沐娘,沐娘其实也不过是一时之间缓不过神,对她来说,其实孩子回来了就是最好的了。
huáng老爷也笑道:如此处理,甚好甚好!
想到huáng药师与huáng家的关系,云昭打算这段时间就住在huáng家,也许能让药师重新回到huáng家。药师虽然平日里不显,但却绝对不是真的对huáng家没有任何感qíng。
因为云昭回来的缘故,沐娘和管家的大儿子沐杨也被他们从铺子里叫了回来。要说云昭这具身体长相上与沐娘有七八分相似,那沐杨的样貌则与管家有七八分相似,四人站在一起,谁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家人。
云昭这具身体被掳走时,沐杨已经八岁了,对于这个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的弟弟的感qíng是很深的。这会儿见到云昭,一个将近二十的青年竟然也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云昭有些尴尬的看着沐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转头向管家和沐娘求救,他是真的不会安慰人!
管家眼眶仍然发红,但qíng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赶紧将丢人的大儿子拽起来,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向老爷赔罪!
沐杨一个高大的汉子哭的惨兮兮的样子让huáng老爷忍不住的笑,听到管家的话摆摆手,不必不必,沐杨也是qíng之所至,不必介怀!
沐杨擦了擦眼泪,看着云昭脸上有些尴尬的样子,才想起来这个弟弟已经有十一年未见了。刚刚见面,就给弟弟留下一个爱哭的印象可不好,便赶紧的擦gān净眼泪对着云昭笑起来。
看着他眼眶通红,笑得蠢兮兮的样子,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正此时,门外下人来报,说夫人回来了!
下人们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了一名美妇人,正是刚刚下人们口中的夫人。
huáng老爷快走了几步,亲自去接着这位夫人,夫人这会儿回来了,不是去了嫂夫人那儿吗?
美妇人嗔怒的看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云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这便是杉儿了吧,长得真好,与沐娘真像。你也真是,这么重要的事qíng也不着人去叫我一叫。若不是嫂夫人那儿有点事儿,我提前回来了,竟不知道杉儿找回来了!
huáng老爷哭笑不得的听着huáng夫人的话,连连赔不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事儿来得急。我想着你总要回来,回来再说也无妨。
huáng夫人笑着去握住云昭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好孩子,你娘亲日日夜夜的想着你,着实受了些苦。幸得你回来了,我们也都松了口气。
云昭看着温柔的huáng夫人,心里一转,笑了笑,道:若不是药师找到我,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药师也来了吗?huáng夫人顿时惊喜不已,她进了府才知道管家家里当年丢掉的孩子找回来了,没仔细问是如何回来了,难道是药师送回来了?
是的,只是云昭为难的咬了咬唇,低声道,药师说他不进来了,他在客栈等着我呢!
这孩子,有家不回怎么就去住客栈了!huáng夫人也有几年没见到儿子了,想到这儿,便看向huáng老爷,都是你,当年非要将药师赶出家门。药师所说也不算错,就你个老顽固,朝廷将我们huáng家害成这番境地,你竟还要药师对他忠心,荒谬至极!
huáng老爷皱起眉头,不论君主如何,忠君爱国才是君子所为。药师自小便行事邪异,如今听说竟还有个东邪的名头,实在实在不是他们huáng家百年世家之子所为!
云昭知道要让huáng药师回来其实不太容易,药师做事大多随心而为,礼法上多有不顾忌之处。但huáng老爷却是实实在在的守规矩之人,与药师的矛盾颇多,难以调和。
好了,好了,今儿不是说那逆子的事儿。huáng老爷打断huáng夫人想要说的话,孩子回来了,吩咐厨房好好做一餐,为这孩子接风洗尘!
也好。huáng夫人也知道huáng老爷与自家孩子之间的矛盾实在是不好调和,叹了口气,还是下午去见见药师吧。
说是接风洗尘,云昭还是先随着管家和沐娘以及沐杨去了他们住的院子。管家在huáng家多年,他的父亲也是huáng家的管家,所以住的地方并不是下人的住所。
早些年,huáng家还没没落之时,沐家在huáng家的地位比一些旁支都要尊贵的多。他们本也不是huáng家的家仆,是因为huáng家曾经救了沐家的祖辈,才一直在huáng家做管家。
好孩子,你再与我细细说说你这些年的日子。沐娘拉着云昭坐在椅子上,云昭哪有什么细说的,只能绞尽脑汁的编一些听起来过得很好的事儿讲给沐娘听。
总归huáng家以及沐家也不可能去济南查证,现在济南都在金国手里。以huáng家如今依然是被贬的身份,是绝对不会回到南宋的,更别提去金国查证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