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微凝,眼中的挣扎之意渐渐沉没下去,季芜踱步上前,吐出的话寒凉彻骨,一点一点湮灭穆玥眼中的希冀。
“你可敢说刚才的雪崩异动与你无关,你敢说顾澜被傀儡追杀一事与你无关,穆玥,你真把我当傻子不成,”
季芜高高的俯视着穆玥,说出的话像是一把把利刃,戳进血肉里不断翻搅。
“又是顾澜,又是顾澜……,”穆玥死死揪住季芜的袖摆,清晰的视线渐趋模糊,蓦地周身气息躁动起来,“师尊,到底我与她,谁是您徒儿,”
穆玥眼中的悲寂浓烈的让人心惊,季芜沉吟许久,才淡淡道,“吾乃须弥宗十六峰主之首,不管身在何处,都该以宗门利益为先,顾澜是宗主亲徒,你不该瞒着我对她动手,”
极其理智冷静,好似从来就该如此,季芜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神情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穆玥不死心的追问,“师尊,若有一日,我与顾澜生死相向,您会向着谁?”
季芜淡淡扫了一眼穆玥,似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往后退了两步,避而不答作势便要离开。
眸光瞬息冷了下去,穆玥霍然起身,赤霄剑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尖锐的嗡鸣,凌厉的白色剑芒将原本刺目的雪色生生衬的黯然几分。
数道流光泛起,古老符语的吟诵声从身后传来,汇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玄阵,赤霄为阵眼,挡在季芜身前。
季芜所行,剑芒所指。
素白的手缓缓握住赤霄剑柄,穆玥脸色苍白,更显红唇姝艳,“师尊,回答我,”
冷硬低沉的音调,像极了暗渊底下攀附而上的咒怨。
眉深深蹙起,远处苍穹挂着几朵乌色浮云,季芜在穆玥几近逼迫的眸光下,忽的阖,指尖掐出灵决落于眉心。
“太虚一脉,剑起,”
苍茫低沉,呼啸的破空声骤然拔起,就像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翻滚,脚下的雪地都似是在抖动。
这是神墟境上直击神魂深处的战栗。
烛龙,赤霄,剑芒相指。
穆玥,季芜,凌空相对。
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穆玥握着赤霄的手在颤抖,剩下的力气竟支撑不起她将话完整的说出来,“师尊,你…竟然……肯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眼泪,猝不及防从下颔滚落,来不及滴落在地,便消弭在这浩大的战意中。
恨意渐渐扭曲,黑色的瞳仁中一条金色的细线,缓慢却以不可阻挡之势蔓延开来,直到眼白都被金色覆盖。
“师尊,你可记得我说过,若有半点背弃之念,我定废了你的修为,打断你的腿,”
一字一字,回荡在空寂的雪原,粗粝破碎的声线,笼罩着吞噬一切的恐惧。
近处的古树抵挡不住冲击,一些被拦腰折断,一些被连根拔起,翻倒在地。
断枝残骸,杂揉着雪与泥。
而无数双兴奋的眼睛隐藏在从林深处,一动不动的等待着神墟境上的较量。
神墟境上,三界已有千年未有修行踏入半步,而魔域竟突然有了两位神墟境大能。
这就像是悬在灵、佛两界无数人头上的巨刃,不知何时会落下来,忌惮伴随着恐惧愈演愈烈。
而这种恐惧,注定是要为天道抹除的。
而她们,即是天道手中的刃。
有一佛陀三千界的圣佛子问,“顾姑娘,若是季芜真人知道是我等算计于她,恐尘埃落定后,她会怨恨我等,”
“圣佛子,你错了,只要能绞灭魔尊,不管用何手段,我等即是大道正途,”
句句铿锵,即便身处黑暗中,也能感受到顾澜说这话时的奕奕神采。
是啊,魔尊为祸一方,除去她便是正道,心里仅存的愧疚感瞬息就这样轻易的被说服。
期待嗜血的剑早已备好,只等原本不可触及的巨人坠落。
季芜自始至终,神情都未有变化,太过平静,“你拦不住我,”
似是对着山川湖海,对着草木花鸟,睥睨众生的悲悯依旧让穆玥那般生厌。
“师尊,是你逼我的,”庞杂的玄力涌出,衬的阵纹愈发明亮,恍若乍起的天光,远处的雪山的脊线都被映照的一清二楚。
只要从这跨过暗渊,便是灵界,她不允,绝不允。
“痴儿,何苦来哉,”含着深意的叹息迅速消弭在风雨骤起的雪原。
晦涩的咒语毫无意思停顿,倾泻而出,烛龙龙魂盘旋在剑身之上,剑意愈盛。
“一剑,掌乾坤,”波澜不惊的语调,氤氲着决然的杀招,落在穆玥耳里,似乎催命的咒符。
自血肉蔓延开来的痛意与涩意,侵占着身体每一处。
握剑的手以极小的幅度痉挛着,穆玥似是无意识的呢喃着,“师尊,师尊……”
乾坤剑意,是太虚一脉的精魂所在,也是最决然的杀招。
乾坤剑意出,不灭敌,即反噬自己。
不知是真的记起了,还是无意为之,穆玥看着自天幕横劈下来的巨剑越来越近,忽的卸去了大部分玄力。
所有的恨意都被掩盖在紧闭的眼帘之下,静静的等待着杀机降临。
咔嗤~
是阵纹的破裂声。
清晰的破裂声,迅速席卷过空寂大的雪原,远处传来回应,紧接着便会连绵不断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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