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农家子不想科举23
曹建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他不是两面三刀,曲意讨好,实际上他有自己的见解,也不吝啬表达,而且他很尊重他人的意见,不会想着必须改变对方或改变自己的想法以达成一致,这和姚晨有点像,只不过姚晨是觉得麻烦觉得无所谓,而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和而不同,虽是武将,却很有君子之风。
姚晨与他一见如故,惊讶于对方见识,忍不住问道:“曹大哥,观你家世不凡,不似不通文墨之人,为何投身军伍呢?”姚晨这么问,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有点突兀了,但他说的又是社会现实,时人推崇文武双全,但也重文轻武,除非文路走不通,绝对不会让子弟去当武将的。加上曹建的出身背景,不像是寻常人家,姚晨才有此问。
曹建对姚晨很欣赏,又有点待弟弟的纵容,被这么问也不觉得受冒犯。
“说来惭愧,幼时顽劣无知,给家中惹了大祸,本来荫的官身也没了,家中就把我送到禁军里头磨练。”
“你顽劣?”姚晨不相信。
金毛能顽劣到哪里去?吃狗粮前没有握手吗?
曹建露出羞愧神色:“我家出身不高,在京中受人排挤,家姐在夫家也经常受气。我与家姐情深,幼时多受她看顾,再加上那时候少年意气,很是不忿,与世家子弟颇有几分龃龉,然后因某事起了争执,一时冲动……”
“那你一定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没有没有,”曹建想起什么,似乎更惭愧了,“武艺是近几年才练起来的,当年真是文不成武不就,受了挫折才知道发奋刻苦,知道家父不易……唉,其实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最初因什么事情闹出来都已经记不大清了。”他笑笑,又给自己和姚晨倒了一杯。
姚晨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但又没想起什么,便作罢,与他吃酒说话。
一不留神竟然谈到深夜,姚晨感到桌子下有人踢了自己一脚,才回神与曹建道别。
“我送你们罢!”
“不用不用,太晚了,我叫了马车。”
曹建还是将二人送到家里才离去。
待他走了,原本歪斜在床上的姚四郎就坐了起来,脸色虽红,目光却很清明,他忍不住抱怨:“我手臂都枕麻了。”
姚晨有点脸红。
“太长时间没疏解了,我懂。”
“……”你还有没有当长辈的样子了?!
后面姚四郎又给姚晨变相介绍了几个,姚晨印象最好的还是大金毛。
姚四郎的看法与姚晨有几分不同:“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姓孙的,我们进澡堂子的时候我瞄过一眼,下面有异常人……”他比了个大拇指。“长得也魁梧,就是气质不如曹建。”
“别一副嫖客的语气行不行?”姚晨觉得自己不能好了,他可耻地有点心动。
“你搞清楚,你才是被嫖的那个。”姚四郎翻了个白眼,他觉得以自家侄子的条件,给谁吃了都吃亏好吗?把他领出去转一圈,那群王八羔子,眼睛都绿了。
姚四郎又不是拉皮条的,上杆子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大侄子送人床上去,他私底下把曹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底儿掉,没想到是外戚,家风倒还算端正。
这年头不端正不行啊,台谏百官都盯着呢,外戚稍有点出格就开喷,免得皇帝徇私,乱了纲纪。
除了曹建主动交代的少时故事,没听说什么劣迹,在军中颇为刻苦,别人有什么他也会帮一把,人缘极好。姚四郎也就放心让他们往来。
姚晨也有点蠢蠢欲动,但最近朝廷在为水患烦忧,据说河堤有不稳迹象,他帮忙找县志查资料,一直抽不出空,只能夜里独眠,望金毛兴叹。
朝廷此次水患,究其根本是因为黄河改道。
也许上一个项目完成得出色,数据详实,又配了图,令人印象深刻。上司这回又布置了新的任务,这个项目就大很多了,要整理自古以来的全部黄河改道记录,以及朝廷的应对办法。
自古以来,黄河就是一条随心所欲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河流。
多沙善淤,变迁无常,而朝廷治水之策也不固定,甚至南辕北辙,整理起来非常复杂。
姚晨一下子感受到了压力,事关民生,治水是百年大计,一个搞不好就是千万条人命,还影响后代子孙,姚晨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了点思路,再请教了其它部门的同事,慢慢理清楚脉络,才开始动手。
他绘制了目前黄河河道的舆图,标记重点城市,又找来透明度较高的纸张,根据史料和档案,用不同颜色分别在上面画出各朝各代的变化。最后几张纸钉在一起,目前河道的地图放在最下面,根据时间顺序依次叠加,重叠起来可以看出河道变化,清晰明了。
坦白说,绘制非常不精确,因为文献往往是“向东偏移数十里”或者“近滑州分流”这样很不具体的描述,姚晨很是抓狂:数十里是二十还是九十?近滑州是多近?
姚晨只能画个大概趋势,总体看出两汉以前分流较多,前朝北流,主流较集中,如今有东流趋势。
有了地图直观的认识,对应治水之策就好理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