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放进一个信封里,第二天交给李管事。
“李叔,我要回晋阳一趟,这封信请您帮我转交。”
“怎的如此突然?郎君是否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干粮行李准备了吗?何时回来?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李管事苦劝不已。
姚晨谢过他:“李叔,这段时间蒙您照顾,我已经安排好行程,与同乡举子一道回去,不会有事。别的您也不必问了,往后回京我也会另寻住处,住这里不像样子。”
临出门他又梳理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什么,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除了脖子上的玉葫芦吊坠,戴得久了已经习惯,留作纪念吧。
姚晨觉得自己真是和平分手的典范。
朴嘉言收到信儿赶至城门的时候,姚晨已经踏上归程,早没影了。
他愣愣地望着官道上的尘土,面无表情,回到府中将自己扔进书房,关了整整三天。
待他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本来桀骜不驯的青年,气势内敛了许多,透出成人的稳重沉着,只那目光愈加深沉凌厉,特别在他盯着人的时候,迫人的压力会随着他不经意的一言一行透出来,令人心惊胆寒。
第21章农家子不想科举20
傍晚,姚家阿爷走在田埂上,不时和遇到的乡人打招呼。
“又去地里看寒瓜?”
姚家阿爷笑着回话:“每天要看,寒瓜已经长成了,只还没熟,怕被小贼、猹子或者别的给霍霍了。”
寒瓜(西瓜)很珍贵,由北方传来,多是高门富户种植,还未广为流传。农家没种过,缺乏经验,就伺弄得格外用心。
自姚晨赴京赶考前把寒瓜种子给他,姚家阿爷就将其作为自己的日常任务。
春暖花开的时候,把种子泡上,然后用温暖的湿布包着发芽。待芽发好了,茎叶健康茁壮,才种进深耕后的土地。因为姚晨提醒过寒瓜喜疏松透气的土地,他亲自赶牛来回犁了几遍。
寒瓜喜光,耐旱,不宜多水,日头好的时候他就眉开眼笑,若是雨天他就开始发愁,担心雨量太大影响瓜苗。
姚家阿婆忍不住念叨:“咱家又不是只有瓜地,还嫌雨水多,春雨贵如油,十倾小麦、大豆、果树都不管啦?”
姚家阿爷无法反驳,只是亲手织了席子,冒雨给瓜地搭了简易的雨棚,又泄了多余的水,精心照料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地里结出一个又一个绿色的果实。随着气温升高,西瓜如吹气的气球一样鼓起来,圆滚滚,一圈圈碧绿波纹,十分惹人喜爱。
姚家阿爷每天都要把瓜数几回,为了看住瓜地,还特地从别人家抱养了一只狗。
姚家阿婆看小黄狗的眼神就像看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忧心忡忡,家里才富起来没多久,就要开始败了。她特别看不上那只个头不大却很能吃的土狗,老头子为了把它养壮实,喂了不少粮食,偶尔还有牲畜下水。
“这狗比我小时候吃得还好呢!”姚家阿婆一边做人和狗的饭,一边埋怨。
春闱后从京城传来一个接一个好消息。
姚小郎君进了殿试。
姚小郎君高中进士。
姚小郎君要做官啦!
……
姚家村村人表示已经麻木,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是祖坟冒青烟。再看看自家的,浑身是泥,又去地里打滚了,拎起棍子揍一顿,都给老子读书去!
今年注定是姚家收获的一年,除开姚晨中了二甲进士,服役多年杳无音讯的姚四郎终于回来了。
当年姚家本来可以捐钱免服兵役,可姚四郎对种田没兴趣,反而有意军武,姚家二老当然不同意,很是闹了一番。最后僵持不下,姚四郎干脆趁着夜里偷了家里两贯钱,翻墙跟人走了,衣服都没带。
一开始只是热血,进了军营才知道苦,新兵受老兵欺负,还被小官盘剥军饷,看不顺眼就打你一顿。姚四郎也是吃了不少亏才学乖,夹着尾巴做人,慢慢混成兵油子,改成他欺负别人。
他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拿了家里钱,绝不能灰头土脸的回去,就憋着一股劲儿,抓住了机会往上爬,在几次剿匪的战役里立了功。他脑袋灵活,懂得奉承上官,私下里送了剿贼窝时扣留的几幅名家字画,这次论功行赏就有他的份了,得了个仁勇校尉的官职,正九品上。
这便欢喜地告了假,来个那啥,嗯,衣锦还乡。
姚四郎直奔姚家村,他多年未和家中联系,全然不知道家里已经大变样了,不仅在城中经营铺子,生意红火,还供出一个进士老爷。
“阿爹,阿娘,儿子不孝。”
堂堂七尺男儿,面对杀人如麻的悍匪都没有颤一颤的,看着苍老的双亲,声音却开始发抖,他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