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麟枢霍然沉下脸。
深夜,村西头墓地。
野草长满了墓地,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周麟枢提着灯越过一个个坟头,最后在一个土包前停下。
粗糙石碑上写的正李家先人的名字。
是李家祖坟。
他拿着铁楸掘开墓地,适时星月隐没,只剩下一盏微弱的油灯亮着,灯火照着他冷峻的眉宇,周麟枢终于掘到棺材。
“李家先人,你们后辈子孙不孝,我只能叨扰你们了。”
沿着棺材缝,他一口气钉下六颗镇魂钉,只剩下最后一颗,周麟枢却突然罢手。
七星钉是绝杀阵,要是以前他早就毫不犹豫地用了,可现在他有了牵挂,他想和那个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一辈子。
周麟枢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他突然改了主意,给李家留下一线生机也无妨,就这么利落死了,太便宜他们了,他要的李家一辈子翻不了身!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处理完李家的事,周麟枢换了一身衣服,他皱着眉头看着碎镜子里面的男人,一身衣服补丁套补丁,穷酸得不成样子。
他以前浑浑噩噩的活着,现在醒悟过来,却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养活陈笑?
这想法在真正见到陈笑后越发坚定。
以至于之后半辈子,男人都在为此耿耿于怀,他固执认为,陈笑喜欢他,是委屈了他一辈子,他比父母还宠溺他,爱了他一辈子,也把他捧在心尖尖上一辈子。
陈笑屋子里。
他趴在桌子上默写书本,几乎一口气将自己看过的道法书籍都默写个遍,眼看着后半夜就要到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坐在椅子上直叹气,两只脚剥得光溜溜的,有一搭没一搭晃悠着,白嫩嫩的直晃眼。
周麟枢推开窗子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小脚轻慢的滑动这,弧度优美又动人,是他此生难忘的记忆。
他看得口干舌燥,木楞的盯了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别开眼,压下发狠的心思。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那双脚,渴-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想亲-吻那只脚,从脚尖到脚背,叼着它的软肉,细细-啜-吸,舔-舐。
留下他全部的痕-迹。
思及此,他不再迟疑,翻窗进来。
他突然出现,陈笑被他吓了一跳,放下笔,嗔怪他一眼。
“你怎么没声没息的。”
男人没吱声,陈笑以为他生气了,心一急忘了脚上的伤,他低低惊呼一声,一下子扑了上去。
不知怎么的,陈笑就被他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万幸的是他那只脚保住了,不用经历二次挫伤。
可这样真的很那啥啊。
他抓着男人衣领,不知道是被他的气息熏得还是他羞赧的面色绯红,“谢谢你啊,把我放在-床-上就好。”
“嗯。”
陈笑枕着他硬硬的胸膛,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连带着胸口都被牵动了,震得他耳尖酥-麻。
陈笑眼神痴愣,直到被人放下,才蓦地回神。
“周麟枢。”
他仰头看着男人。
房间里很暗,却一点遮不住男人冷峻英武的轮廓,他的俊朗是透过皮相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的,天生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当他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时候,陈笑甚至产生了一股他深爱自己的错觉。
怎么可能。
可真实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离得很近,咫尺而已。
呼出的呼吸纠-缠起来,像细细密密的情丝。
他的心很乱。
以前的纠缠一幕幕浮现在脑子里,各种姿势,各种情景,红晕慢慢爬上他的脸颊。
他在期待什么?
男人侵略性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从软如春水的眸子到嫣红唇瓣,流连忘返。
他突然向前移动,迫得陈笑往后仰,露出一截温润细白的脖颈。
“笑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陈笑慢慢阖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脸,越来越红。像春日里的烂漫云霞,薄粉潋滟。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陈笑期待落了空。
他气鼓鼓地盯着男人。
看他垂眉敛目为自己细细涂药,生着薄茧的手顺着皮肤轻柔摩挲,伤处涌起一股凉意,缓解了刺痛,蓦地他就消了气。
“周麟枢,你有心上人吗?”
陈笑被他不解的视线噎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喜欢的人。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陈笑难得文艺一把,就被男人给劝退了。
因为他发现,男人是个半文盲。
陈笑烦恼的扒拉下头发,心里五味杂陈,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想到他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二十好几连字都认不全,陈笑第一反应不是嫌弃,而是心疼。
他鼻头一酸,眼睛涩涩的,忙低下头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这么矫情的样子。
周麟枢见他如此反应,暗淡了眸子。
他知道陈笑会嫌弃自己。
可是,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想放弃,他绝不同意。
他眸中闪过一抹偏执。
陈笑突然抬起头,眼眶还有些潮-红,他笑得很丑:“没关系的。”
他很认真的看着男人,眸色温柔又坚定:“周麟枢,从今天起我教你识字,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陈笑说得容易,可他什么教材都没有,缺一本字典,还有写字用的纸笔,为了写东西他都用完了,只能等伤好了去城里买。
陈笑就先用木棍沙子教他写字,至于那些书,他一字一句的口述给男人。
周麟枢真的很聪明,他说过的话可以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还能琢磨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有时陈笑都很吃惊。
陈笑每天早出晚归的教周麟枢,时间一晃就到了分粮食的时候。
果然,陈笑分的粮食是整个知青点最多的,忽略那些人嫉妒艳羡的眼神,陈笑直接找上了支书。
提出自己分出来吃的事儿。
其余知青听了脸色都不怎么好,陈笑这样做无异于把他们的脸皮踩在地下,谁能受得了。
当即有人阴阳怪气的讥讽他。
陈笑怡然不动。
甚至似笑非笑的乜了眼那人,说道:“我这也是为大家好,如果大家非要这样,那也行,我就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大家别见怪。”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想起那个大中午,他徒手掰断一根铁棍,顿时不少人咽了口唾沫,坐起了缩头乌龟。
再没人敢说什么。
倒是支书,不赞同地看着陈笑:“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吃饭?”
听陈笑的意思,除了继续住在知青点,吃饭都是他一个人解决,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办?
剩下来那群知青怎么肯让他用厨房。
口粮都是生的,支书发愁的磕了磕烟锅子。
恰在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
“他跟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