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如此冷!”楼归皱着眉用有着汗渍热气的手搓揉,“身子可有哪里不适?生了病你怎的也不说!”
苍敔流果断的回握住这热的出汗的手,拉着人往茶摊的方向走:“师父的手好暖。”
楼归清冷着一张脸被这只冰凉的手握住,那一瞬间就想要贴上去。勉力压下这股蠢蠢欲动,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又看了看前面的少年,挣扎了许久,轻轻的抽了两下没抽回来,也就任由他去了。
而到了茶摊,竟遇到了个颇为出乎意料的人物。
那人气血虚弱,身上还有着血腥之气,衣着整洁却沾着灰尘。他坐在茶摊撑起的布棚下的椅子上,正垂头吃着一碗热面。
此人便是那名叫做无仇的男子,而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水粉色衣袍笑眯眯十分风骚的男子,这男子是上次在郊园调戏虞景的人。
虞景看着这男的就是背脊一冷,立刻躲在了最后面。
这茶棚此时人不多,宗梶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三人,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嘴巴一直往上裂开。
“哟,三位客官,是喝茶解暑还是来碗面食填腹?”这茶棚是一对中年夫妻,迎上来的是老板娘。
楼归走下后立刻抽出自己的手,对着老板娘问:“来三碗凉面……来两碗凉面一碗热汤面,再上两碟馒头。”
苍敔流见他如此在意,也不与他解释自己没病。他只抬起手看着手心不属于自己的渍渍汗水,用手指沾上,捻了捻指尖。
楼归看到他这番动作,一把将他的手拍下来。
虞景睁着两大眼泡子看两人,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气氛有点怪怪的啊……
苍敔流被他打了一下,忽然笑了一声,看了眼自家师父,没有说话。
宗梶瞧着他们那一桌子十分有趣,眯着眼笑道:“那边穿着女裙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茶棚虽说人并不多但也有些江湖人在这里落脚,而此时穿着曲裾的也只有虞景这蠢货一人,顿时四面八方看过来的视线变得微妙起来。
虞景面色猛然涨红,只当做没听见,又往苍敔流身边躲,凑得近了,他忽然惊咦一声。
“你身上好凉快!”他手顺着深衣的阔袖往里面伸,简直想将苍敔流的整个胳膊都砍下来抱在怀里才好。
一身桃色的曲裾,还做出这等动作。四周的视线更加诡异起来。
楼归脸一黑,恨不得一巴掌将人拍在桌子上。
苍敔流无视了虞景的撕心裂肺海枯石烂的泪目,伸手将人推开,淡淡说了句:“你身上汗味儿太重了。”
虞景立刻心碎。
老板娘也终于将面食端了上来。其中一碗热汤面放在了身体冰凉的苍敔流面前。
宗梶一直保持着诡异的眯眼笑,无仇唇色发白的将汤面吃完,又从腰侧取了个小瓷瓶,倒了两粒黑色的药丸吃下,面色才好上一些。
宗梶眯眼看着那边的三人,放在桌子下的手轻轻动起来。
“别乱来,你难道忘记门主的命令了么!“无仇迅速一把抓住他桌下的手,口吻严厉忌惮。
宗梶哼笑一声,从眼缝中看他,手没有再动任由他掣肘自己,“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该庆幸没有将重要的东西落在红伊那女人的手里,不然你以为你还有下次不成”
这两人在这茶棚里用罢饭后也不走,似是在等什么人。一直到苍敔流三人相携离去,他们依旧坐在茶棚里。
在宗梶诡异的笑容与注视下,三人逐渐远去。幸好这是夏日,夜里露宿也算是寻常。概因已经商定了线路,何处有村落可以借宿,何处只能露宿在外也都有了定论,毕竟这种逍遥日子过了六年,很是谙熟。
而楼归,在经过了山涧风景密林小溪,这日三人正好要翻过一座山。这山路崎岖窄小,砂石较多,大多是长着旱树。这里人迹罕至,鸮鸣孤绝,所望指出无不是巨大的山壁,粗糙豪迈的青石。
楼归坐在青石上,左面的高远空阔的天空,山下的几座茅屋犹如几颗红豆一般,微风中满是夏日的燥热与树木野草的自由之味。
他眺望远方的高山与遥远的天际,只有每当这个时候,他才有一种真正徜徉在生命中的认知。他忽然新生豪勇之情,那股感情令他想要放声高歌。
取出琵琶第一弦刚拨气,楼归眉头一皱。
苍敔流也同样听到了方才的弦音,他走过来一手撑在楼归的腿边:“是哪里出了问题。”
五根弦紧绷而整齐的排列着,这是一柄很华贵静美的琵琶。楼归提着琴颈翻看,叹了口气。
“音孔裂开了。”他垂着头伤感的看着已经坏掉的琵琶,“这琴是弹奏者的半身,它跟了我十三年。也的确是时候了。”
他五岁学琵琶,七岁得了这琴,就连他离开游园戏班也带着它,十三个年头,即便坏了再也不能弹奏,他此时却也舍不得扔。
他垂着头,浑身都笼罩在悲伤之下。这琴是他的半身,如今却再也不能弹奏。
苍敔流看着他,静静的不言不语。将手安慰的放在他的脑后,微凉的墨黑发丝与冰冷的苍白手指。他用手指顺了顺这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