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们的孩子,林修,才刚刚出生,林母觉得和一各死人同名不吉利,没少劝林父给林修改名。但是,林修这个名字是林家去世的老太爷亲笔命的名,改不得。林母虽颇有些怨念,却也只得做罢。
再后来,他们都快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的小儿子在电视里看到了苏沐。然后,就是一系列让林父林母操碎心的追星行为。
他们这才关注起苏沐来。照理说他这个年纪,最多只能混个三线,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苏沐火的很快,而且一直火到现在。
那时林家人早把□□年前的案子抛到了脑后,压根没想起来此苏沐和彼苏沐有什么关联。直到林修在剧组捣乱被苏沐带走,直到有一个人匿名寄来了苏沐的过往。
林家人这才知道,他们的小儿子,被一个老男人看上了。而且那个老男人还把儿子当做旧事恋人的替身!
岂有此理?!
他们可以同情苏沐的遭遇,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同意苏沐打她们儿子的主意!
于是林悦风风火火的就跑来接小弟了,势要把小弟脱出魔抓!
只是,苏沐悄悄在他耳边留下的一句话却让林悦神情凝重起来。
“我听说,有关部门正在秘密调查市长受贿一案,林家好像也被牵扯进来了。”
林家祖辈是靠走私发的家,林修出生没多久之后,林家决心退出走私圈,洗白自己。但洗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黑白两界都有牵扯。而所有政界人物中,林家和市长的牵扯最深。这一次,若是市长倒了,林家也有危险。
林悦表情严肃起来:“你如何知道这些?”
苏沐不答,后退几步,道:“晚上我会去林家拜访,小修就先交给你了。”
林修出来后,苏沐已经离开了。
青城疗养院地下十一层,一名男子轻晃手中高脚杯,对突然推门而入的苏沐抬了抬眼皮,“你来了。”
待苏沐在他对面坐下后,他又开口道:“听说你打算放过甄家那几个人?怎么突然转性了?是为了你的小宝贝么?那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苏沐没有接话,开门直入警告道:“成峰,你逾越了。”
苏沐此刻的表情有些严肃,成峰的眼神暗了暗,继而像是没觉察到苏沐的不满,继续道:“不知那小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吓得哭……”
咻的一声,飞镖划过成峰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后,便插到了他背后的墙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再说一遍,你逾越了。”
成峰放下杯子,抬手在脸上的伤口抹了抹,嗤笑一声:“怎么?才两天就放不下了,连我都说不了?你不要忘了,他那么正经的人家,会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么?你瞧,我只是稍稍透露下你和你老情人的事儿,林家人就风风火火的去阻你了。要是他真知道你这些年靠的什么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你以为那个小白兔还会喜欢你?!”
成峰说到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狠狠拍了下桌子。
“省省吧你,那小孩儿喜欢的不过是你光鲜亮丽的明星身份,等哪天他自己也走到那个位子,他还会看上你?你不要忘了你们差了多少年!二十四年!二十四年!!不是五年十年,而是整整二十四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等你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左拥右抱!”
成峰说道后面声调渐渐降了下去,有些悲哀:“苏沐,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否则你不会这么痛痛快快了结甄家那几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上心。但是,苏沐,你要清楚,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你忘了老五的例子了么,他妈的他那个条子恋人亲自给他戴上手铐把他送进的监狱!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么?就算那小子真的对你矢志不渝死心塌又怎样?他家人能答应?苏沐,你向来聪明,怎么偏在这事儿上糊涂了?”
苏沐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等成峰说完,他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理智,唯独他不行。成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道老五下场凄惨,实际情况却未必如此。你明明知道,那个小警察最后转行做了狱警。”
最后,苏沐抬头,对着对面的成峰一字一顿道:“成峰,我不值得。”
成峰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慌的表情,但很快就被他压下来。他眼睁睁看着苏沐起身,一步步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苏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成峰,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否则……”
苏沐出了疗养院,就驱车去了林家。
刚把车挺好,就看见林修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步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里了,怎么出来就不见了。”
苏沐揉了揉林修的头,“如过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你……算了,我们先进去吧。伯父应该等很久了。”
刚转身,就被林修扯住了袖子。
少年眸色清亮,“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沐沐了怎么办?”
苏沐顿住,转身微笑道:“我总会让你喜欢我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他的语气比较危险,林修却不害怕,“那沐沐为什么还要担心?”
苏沐闻言笑意加深,“走吧。”
苏沐在林家吃完晚饭后,就直接去了林父在二楼的书房。林悦跟着一起进去了,林修则被拦在了外面。三人在书房一直从七点待到十点。
然后书房门才被打开。
苏沐第一个出来,看到百无聊赖趴在书房门口不远处的栏杆上打呵欠的林修后,脸上隐隐露出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直接上前抱住了林修,把下巴搭在他的头上,心满意足的蹭了蹭。
林悦第二个出来,看到这翻情景欲言又止的想要上前,最终捏了捏拳头,暂时离开了。
如果,如果能用林修一人,保证林家的地位,换取林家全部人员的安全的话……
回到房间之后,林悦气愤的锤了好几下墙壁,直到墙壁染上点点红梅,林悦才痛苦的捂头蹲到地上。
那是他的弟弟,他从小冲着惯着娇养长大的弟弟,他绝不允许他就这样被苏沐那个混蛋拐走了,绝不!即使他要面对来自父亲的阻挠,即使这是以林家的倒台为结果。他也决不允许!
一个月后,林修坐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店沿窗的位子,慢吞吞的吸食着杯子里的咖啡。顾清荷坐在林修对面,忍无可忍的卷起放在桌上的美食杂志敲了下林修的头。
“喂!你这是见到从小长大大的青梅竹马的态度么?好歹也要说句话啊!喝喝喝,你已经连续喝了三杯咖啡了,不怕今晚睡不着觉啊!”
林修瑶瑶头,眼里露出些期待的神色,“沐沐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我打算去接他!”
苏沐前阵子和剧组一起去外地采景去了,昨天给他打了电话说要回来。
顾清荷对林修的痴汉样子见怪不怪,她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虽然她也很萌苏影帝,但一想到对方能当自己爹的年级的人,有一天可能成为自己的弟媳,她就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又敲了下林修的头:“喂,我说,那人有那么好么?那可是能当你爹了,你爸是怎么同意的,没把你掀了啊?”
林修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这才回道:“沐沐最好看了,看起来才二十多岁!”
顾清荷的嘴角抽了抽,站起来:“算了,不和你聊这个了。我去点柜台那边点些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
林修刚开口发了个‘ka’的音,脑门儿又被挨了下,“咖啡免谈!”
连挨三下,林修有些委屈,却不敢反驳,只好换了个名字:“咖啡沙冰。”
顾清荷:“……”
等她拿着林修想要的沙冰回到坐位时,这里早已没了林修的影子。他的手机还摆在桌子上,衣服也搭在椅背上没有动。
顾清荷只以为林修是咖啡喝多跑去洗手间了,可她一直等了二十分钟,这才感觉到不对味儿来。
连忙问了旁边的人。
“你说那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孩儿?你不知道么。他刚刚好像睡着了然后被一个黑西服抱走了。那人走的挺急的。喏,瞧见不,走的那条道。”
顾清荷:“!”
照林修那个一喝咖啡能蹦跶半夜的体制,连喝三杯咖啡能睡着才有鬼了!
☆、第十目(1)
景元初年三月初九,新上任的景元帝南巡归来时,从江南秋水苑里带回来一个戏子——云初。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叛军的铁蹄踏破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时,在美人膝下醉了三年的君王,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之后,一把火点燃了他的寝殿。
那一日,冲天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整个京城亮如白昼。
云初扶着昏沉的头匆匆忙忙从初云殿跑过来时,长庆宫已然化为一片废墟。
他失力般跪在地上,那双魅惑万千男女的丹凤眼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不可能……”
——————
五年前,那人一身紫金长袍,斜斜地倚在秋水苑的最高的阁楼里。
他的怀里坐着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少年,他艳丽的容颜似乎有着魔力,一眼看去就能勾住所有人的魂魄。
男子似乎是被少年的笑迷了心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里,里里外外全是红衣少年的影子。
“我知你不喜欢我,但我心悦于你。我愿用我的余生来赌,赌你最终会爱上我。”
前院里,此起彼伏的丝竹声透过打开的窗户,隐隐传进来,让男子说的话都带上些缥缈的色彩。
少年闻言倾起身子,下巴搭在男子的肩上,在他耳边调笑道:“若是官人输了呢?”
连犹豫都没有,男子回道:“大概会,尸骨无存吧。”
男子话音刚落,少年便又倒下身子,他嗔怪的看了男子一眼,“讨厌,玩笑话而已,官人何必当真,还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官人呢?奴家的心里,里里外外,可全都是官人的影子呢~”最后的几个字带上了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少年动作时,宽松的红色纱衣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玉无瑕的胸膛,有几缕黑发从滑至肩头,堪堪遮住这片春光。
他的眼,水光潋滟,似乎是含了无限的情义,顷刻间就能俘获他人的一颗真心。
男子见状,挑起少年滑落至香肩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翼下轻轻一嗅,神色间似乎都挂上了痴迷的味道,“我信你。”
——————
铺着厚厚紧背的床榻上,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在睡梦中,突然伸手在半空中来回摸索,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
“不要!不要信他!!不要……”
门外留守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而入,焦急的摇晃起自家的主子。
“公子!公子醒醒!又做噩梦呢?快醒醒!”
秋水苑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云初挣开双眼,清丽的眸子里无悲无喜,一点也不像做了噩梦的样子。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说话时语气平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生死。
可怜的侍从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人捂嘴拖了出去,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就去见了阎王爷。
远远还能听到中院里传来的惨叫声。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血腥味。王朗捂了捂鼻子,踏进了云初的屋子。
云初这时候已经穿戴洗漱好了,正穿着与那人初见时穿着的红色纱衣,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被公子王侯们唱厌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春风起,吹落满树的桃花,那人坐在桃树下,头上肩上,都是粉色的花瓣。他此刻正悠闲地坐在石椅上,轻摇手中折扇。
“你可不适合唱着首曲子。”
院子中央,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微风中扭摆的少年嘟起了嘴。
“你怎知我不适合唱?哼,你既说我不适合,我便偏唱给你听。”
少年说罢,舞起长长的袖摆,继续唱道: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少年唱完,得意的朝桃树下的男子瞥了一眼:“怎么样,我唱得如何?”
男子宠溺一笑,无端给这乍暖还寒的春日添了些暖意。
“你唱的倒是不错。”
少年闻言,才舒展起来的眉眼,在男子出声的下一刻,又马上委屈起来。
“但这明明是求亲的曲子,偏生叫你唱出勾引和离别的味道来。”
男子说完,摇头笑笑,拿起手中茶盏就要饮茶,杯子就被人夺了去。
少年的面容仍带着怒容,本就艳丽无双的容颜,更加生动起来。
“奴家长了这么久都没喝水,你都不知道给我留一口。”
说完,他一口喝干茶杯里的水,在男子无奈的表情下,俯身吻上了男子淡色的嘴唇。
茶液从二人相交的唇齿之间滑落,浸湿了二人的唇角、衣领。
少顷,少年气喘吁吁地放开男子,略显蛮横道:“我不管,总之,你要在听我唱一遍!”
男子抬头,冲着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少年温暖一笑,薄唇轻启,“好啊。”
说话间,他方才才被滋润过的薄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少年看的俏脸一红,后退几步,继续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啪啪啪——
掌声响起,王朗站在门口调笑道:“难怪外人言你是祸国妖姬,凭着玉面雪肌和一身媚骨,生生断送了景元帝的大好江山。现在看来,说是狐狸精也不为过。若非我家有娇妻美眷,说不定也会被你迷了心。”
云初收了唱腔,站在原地看了王朗一眼:“不知王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敝舍简陋,怕污了您的眼。”
王朗摊开双手:“大人谈不上,今后我见了你说不定还要低头行礼。至于此次前来,不过是皇上他想见你了。”
云初像是没听见他前面那句话,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烦请大人带路。”
到达重新建起的长庆宫门前时,云初晃了晃神,看着面目全非的长庆宫,突然想到,那人一乐他的誓,早已经尸骨无存。
那是三月前,长庆宫大火过后,景元帝林修被成焦炭,空留一个人形的架子。
云初赶到时长庆宫时,新帝林殊已然披上龙袍。
他居高临下,对着跪地不起的云初冷冷道:“将这妖人待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云初听到他的声音后,神游的思绪回归。他抬起头,讽刺的笑了笑。
不只是在笑林殊,还是在笑自己。
他在那人身边五年,从未听到他对自己说一个‘朕’字,却不想,竟能在林殊口中听到。
他恍惚想起初见时,那人说的话。
当时只是在心中不屑嘲笑,却不想,他一语成谶,竟真的,尸骨无存。
☆、第十目(2)
长庆宫内,林殊坐在书案后,神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大殿上的人。
“你当真要朕如此生疏?!竟还主动求死?!那狗皇帝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云初跪在地上,身子伏得低低地,额紧贴在手背上,十足的臣服姿态。
“抬起头来!回答朕!”
云初这才抬头,无悲无喜。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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