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的状况,每每在家中练完琴,他总是要抬头看上一看,然后,目光会与扶手背后看着他的一双夫妇相遇,彼此的笑容都源于真心。
如今大抵也是一样的场景,只是那双夫妇面容逐渐老去。事实上在如今这样的年代里,随着医疗技术与其余各方面技术发展,人类寿命大幅度延长,两百来岁也不过壮年,夫妇的年纪分明还不算老,双鬓却也染上了斑白。
他们没与记忆里一般面带笑容,女人将头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掩面落了泪,男人也没笑,就这么看着他,表情万分复杂,兴许是惊讶,也兴许是难过,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多种情绪杂糅之下,显现出了恍惚。
原也不该是一别两宽的状况,不明不白分开这么些年,缺掉的时光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补回来的?
也不知是对视了多久,苏言笙猛然起身,几乎要带倒身后的椅子。
响动自然是惊到了女人,她抬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见苏言笙仿佛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也多了慌乱:“笙笙!”
苏言笙僵在了原地。
很多年了,也唯独是他嫂子还会叫他笙笙,就仿佛,他还是当初那个眉眼弯弯一腔壮志的少年。
他本也没打算走的,只是确实是太过突兀,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恼几分钟前的自己,为什么要动琴呢?如若不动,也不至于将兄嫂惊下来了。
只是这会儿事情已成定局,人也已经见面,总没有当即落荒而逃的道理,他站定了,强迫着自己看向一双青春不负的兄嫂,硬生生挤出了个笑容,却是笑得牵强:“杭哥,姐姐。”
也是习惯了,他幼时一直是苏夫人言笺照顾,算来对比起大哥苏杭,倒与言笺更亲近些,儿时不懂事,对言笺一向是喊着姐姐,也没人去纠正他,长大了便也没改口。
言笺仓皇抹了一把泪,声音依旧发急:“笙笙你别走,我不过去,我就在这儿看看你。”
当初刚回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模样,哭了一场,看见了苏言笙便想将人抱到怀里,可那时候正是苏言笙精神不大好的时候,虽没第一时间推开,却给不出任何回应。到后来整个人不似这般呆滞了,却开始抗拒旁人接近,每每看着原本的亲人小心翼翼去迁就他,心里便会没由来地生起一股暴躁。
后来,大概也是不堪忍受,苏言笙离开了家,回到小空间里进行身体上的调养与心理上的疏导,然后便是一连数十年都没再回过家。
言笺是怕了,怕他二话不说又要“逃离”这么个叫他难受的地方,所以哪怕想着,也只敢远远地看。
也还是小心翼翼,小心久了,一时半会儿改不掉,况且苏言笙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前那副模样,自然是将他们都吓坏了。
而如今的苏言笙早已不会因为份小心而暴躁了,他只是觉得难受,仿佛有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心一提,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他的兄嫂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成为任务者是他自个儿的选择,出事也是他自个儿倒霉,倒是牵连了兄嫂,叫人陪着他一起难过,为他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