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模样,苦大仇深皱着眉头,小脸褶着,漂亮精致的唇往下压着一点弧度,偏偏眼眸是透亮神采飞扬的。
害怕,可是父母回来,她更多的还是高兴。
雍坤帝抬着茶杯,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她趣味盎然生动似言语的表情。
这皇宫,最有蓬勃生气的地方便是这清明殿。
往后靠着舒服的座椅,雍坤帝闲散的吩咐,“去,给朕弹一曲。”
清若的琴艺,有次他过来时候她正在抚琴,和玲珑的专业细致相比,漏缺很多,但是,是鲜活的,听过的,没听过的曲子,在她那里,似乎都会带上真实的生命力,闭上眼睛,能看到曲子衍生出来的小孩童在树荫下嬉戏玩耍,又或者清秀温婉的女子,倚窗盼着心系之人到来。
雍坤帝想知道,她这个时候弹的曲子又是什么样的。
清若抬眼看他,嘴角还是下压的模样,显然很不满他现在还指使她,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行了个礼,声音有些气呼呼,“是,陛下,臣女领命。”
果然是气着,雍坤帝都不用看她就知道。
琴台在暖亭靠墙壁的位置,抚琴的椅子上也铺着软垫非常舒服。
十指纤纤搭在琴上。
琴声起,雍坤帝闭上了眼睛。
调皮的,乖张却惹人怜的,总是开心喜笑颜颜的,闯了祸,小害怕却还是心心念念家的,小女孩。
雍坤帝闭着眼,勾了勾唇不知是开心还是嘲讽,琴音而已,他居然能听出这么多东西,他记得他随口问过德至,龚清若的琴艺,德至忠心不用质疑,他既然开口问了,德至就是非常认真的回答。
不过也只有两个字,‘灵气。’
怎么他,就能听出这么多东西。
雍坤帝睁开眼看过去。她还在抚琴,双手搭在琴弦上波动,身子也不像寻常琴女那般端正,颇有些懒洋洋的味道,眼睛半眯着,头发柔柔披在身后散着,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打盹的猫。
一曲终了,清若轻微叹出口气,视线落在琴上,是温柔的。
抬起头来,雍坤帝看着她,话语也很温和,“说吧,可要朕帮你。”
“要!”清脆亮润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雍坤帝幼年习武,师傅要求严格,夜晚在密室里练习,对面是一排排的蜡烛,他要控制着掌风,密密麻麻的蜡烛里,只能有一支被掌风熄灭。
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重来。
而这时候,蜡烛就要他自己来点。
时常是夜晚他一个人在密室,一支支把蜡烛点燃,因为专注,那时候视线一直落在蜡烛上。
点燃蜡烛的时候,蜡烛的引心会有轻微的噗声,而后青蓝色的小火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鲜红的颜色。
其间整个到蜡烛亮起不过一吸之间的事,但是因为那时候的专注,就能看出中间其实有过程。
可是她的眼眸,真的是瞬间亮如漫天星辰。
闪亮却不扎眼。
黑黝黝的润着一层光彩,像是黑水晶。
明明是和火苗不相关的颜色,雍坤帝却在这时,脑海里快速放映过幼时在密室习武一次次点燃蜡烛的过程。
指尖很痒,雍坤帝也没压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相互搭着搓了搓,有轻薄的茧子。
勾了勾唇,雍坤帝点点头,这算是应下了,护着她,护得周周全全的。
其实即便不明说开,雍坤帝也是要护着她的,之前不问,不过是念着她才十几岁,正是自尊心强盛的时候,怕一问适得其反,听了她的琴,他便想问了。
晚间雍坤帝处理完政务,从政务殿出来,门口跪了一溜烟的小太监和宫女,几个模样倒是他知道的,几个妃子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两个嬷嬷也跪着。
白日飘了一整天的雪,晚膳前一会才停了,不管多大的雪,政务殿门口都是不会有积雪的,没有积雪,但是依旧天寒地冻。
跪着的一溜烟人身边都有火盆子在烧,但看得出几乎都被冻得脸色泛白了。
见到他出来,各个僵硬着身子伏地齐呼万岁。
身后的德至上前一步在他身边开口,“陛下,跪了一个半时辰,火盆子是奴才命人准备的。”
雍坤帝点点头,他在政务殿,后宫有事找,是不敢喧哗闹腾的,所以,只能跪着,等他出来。
“起来吧。”
他一开口,地上伏着的十几人全部喊着万岁作势要起身。
身子已经是冷僵了,又是一直跪着,膝盖处更是疼。瞧着一个个起身都不利索,德至摆了摆手,在政务殿门口的小太监齐齐上前去能把歪歪斜斜的人抚稳。
“陛下,奴才们请陛下为娘娘们做主。”
“哦?”
“晚膳时分,娘娘们念及龚小姐进宫多日,怕龚小姐独自一人孤单寂寞,便相约准备了膳食准备去清明殿和龚小姐一道晚膳顺便宽慰龚小姐……”
雍坤帝抬手捏了捏鼻梁,德至一看就知晓了,直接出声打断,“说重点。”
他的声音不高不沉,甚至是惯有的阴柔嗓,但是一开口,还准备声泪俱下的嬷嬷连眼泪都吓在了眼眶里落不出,话语却十分利索,“龚小姐把一道去的七位娘娘给打了。已经宣了太医,德妃娘娘额头撞破见了红还没醒,良妃娘娘被龚小姐鞭子伤了也没未醒。”
老嬷嬷说完,身后的太监丫鬟们不顾身边扶着的小太监,又齐齐噗通跪下,“请陛下为娘娘们做主。”
雍坤帝,“……”
雍坤帝转身回政务殿,“去宣她过来。”
“是。”德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