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回到吉祥小镇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黑。季言之也就没急着走。
他们三人外加一个小妮子,在小镇上休整一夜,然后天刚蒙蒙亮, 便从招待所出来并在小镇上的国营饭店买了点包子馒头熟鸡蛋,开着卡车装载着慢慢的物资,离开了吉祥小镇。
他们大概是两天一夜到的驻扎在南方辽阔边防线的边防部队。比原定计划晚了一两天,不过不碍的,一路上小妮子安静依偎在褚燕的身边, 不管褚燕去哪,都像一条小小尾巴的模样儿, 让季言之感触颇多。
季言之很怀疑小妮子知道她的母亲已经‘不要’她了, 害怕再被抛弃,所以一路上都紧紧黏着自己的新妈妈。
她甚至没有问她原来的妈妈在哪,总是怯生生的看着季言之, 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儿。
由于急着赶路的原因,去边境边防部队驻扎地的时候,季言之并没有怎么跟小妮子说话。不过等他们返程的路上, 季言之却主动开口,和善的同小妮子说起话来。
季言之在话中告诉小妮子,她的母亲黄秋英并不是不要她了, 而是觉得小妮子值得更多人爱,所以给她找了新爸爸新妈妈。
小妮子懵懂的看着季言之。她才堪堪四岁,其实并不懂得季言之口中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小妮子只是觉得她的感觉没有错,她的新爸爸看起来凶凶的,但应该会对她很好很好, 不会像堂伯父一样嘴上说着小妮子好乖好听话, 背着妈妈却用厌恶憎恨的目光看着小妮子。
“(堂)伯娘们说, 都是因为小妮子的关系,爸爸才会死,妈妈才不要小妮子了,没有人会喜欢小妮子的。”
小妮子哽咽着,眼眶儿红红,小奶音很清脆却透着哭腔。
季言之将手放在了小妮子有着微卷却焦黄很毛糙头发的头顶上,动作很轻柔,就好像在摩娑无暇珍宝一样。
敏感或者说很高智商的小妮子感觉到了,她忍不住像小奶猫儿一样蹭了蹭季言之的手掌心。
季言之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开始加深。
“她们胡说八道,小妮子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这时候褚飞也插言道:“你爸说得对,小妮子这么可爱,哪会没有人喜欢。起码舅舅就很喜欢小妮子。”
“妈妈也喜欢小妮子。”褚燕笑得很温柔的道:“一会儿回家,外公外婆见了小妮子,也会很喜欢很喜欢小妮子的。”
他们原定计划是一起回老家石头沟村运货,不过隐隐间季言之觉得这趟回去十有八九会出什么事儿。为了妥善起见,季言之便改了主意,让褚燕、褚飞两姐弟带着新鲜出笼的女儿于羡妮先行回a市,他开着卡车一个人回老家石头沟村拉提前订好的各类蔬菜干以及山货。
相处了几天,于羡妮很舍不得和新爸爸分开,不过她更舍不得温温柔柔的新妈妈,还有总喜欢耍宝但是对她很好的新舅舅也是舍不得的,所以于羡妮亲了亲季言之的脸颊,小奶音甜甜的说了一句。
“爸爸早点回来哦!”
季言之乐呵的应答一声,目送褚燕、褚飞两姐弟带着于羡妮上了目的地为a市的长途汽车。
季言之站在停靠卡车的地段抽着烟,等到一支自制的卷烟抽完,丢弃烟头的瞬间,他也上了卡车,然后就在b市逛了一圈,买些乡下人急需,比如搪瓷缸、搪瓷盆铁质热水瓶水壶之类的玩意儿,便没再做停留,日夜兼程的往老家石头沟村赶。
这一次,季言之要比原计划迟了一天半的时间回到老家石头沟村。
好在他嘱咐赵支书组织村民收集的生活物资是蔬菜干以及晾晒干的山货,而不是新鲜的。晒干的蔬菜山货经放,晚了一两天甚至两三天都没啥。不过见了季言之,赵支书还是松了很大一口气,跟季言之说他在季言之迟到的这一天半里,那是心惊肉跳忐忑不安的,就怕季言之迟到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没啥意外。只是我在回来的时候想了一下,觉得咱们村的人也不容易。这包产到户后,吃饭是不愁的,但需要凭票购买的锅碗瓢盆搪瓷用品却是很缺的,所以我就耽误点功夫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毕竟我好歹是党|员,总不能让乡亲父老吃亏吧。”
季言之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赵支书自然没有什么话来说。不过在村民们闻风而动跑来用家里晾晒的蔬菜干山货换他们看中的生活用品时,赵支书也立了规矩,不许季言之给钱说补差价的话。
“凭着外面的价钱来,”赵支书拿出了大喇叭,放开音量高吼道:“别看有的东西是旧的,但俺们乡下人到城里去买,不光要钱还要票。
季家老三能拿出俺们乡亲急需的生活用品换些平日里只要勤快点就能收集到的菜干以及山货,这是季家老三的仁义。你们各自估量各自拿来的菜干山货的价值按持续换,谁敢仗着亲戚关系瞎咧咧耽误季家老三的时间,我赵小树一定好好的给他上上思想品德课。”
赵小树之所以年轻就当了村支书,除了他有能力外,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妹子赵小花一样儿特别能说。赵小花喜欢怼人,赵小树则喜欢给人上思想品德课。反正只要落到他手上,思想品德课一结束,被他教育的对象最终都会变得怀疑人生,平日里见了赵小树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能避则避。
这不,赵支书通过‘村长大喇叭’一开腔,原本乱哄哄准备围着季言之吵闹说自己是谁谁谁的三大姑八大姨们,全都闭了嘴,还特别有规矩的排队,好像先前准备胡乱插队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们一样。
认识几个字的赵支书随后又帮忙登记,季有粮、赵小花两口子外加季有财、牛招娣两口子则帮忙用细芦苇草晒干后编织的草网兜子,将晒干的菜干、山货等都一溜的装进去,然后抱到卡车后边空的车厢里。
当然了,发霉品质差的,负责收货的季言之都没有要。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想凭借乡里乡亲占点便宜的家伙也不敢多加争辩,只在邻里亲朋鄙夷的眼神下,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场热热闹闹的‘换购’一直持续了三天左右。第二天附近村落的人听到了消息,纷纷带着自家吃不完就晒制成菜干的蔬菜干以及同样干干的山货,换些家里急缺但是又没票买的搪瓷用品,有的心满意足带着搪瓷用品走时还问季言之下回来,能不能带点布和其他东西。
这些要求季言之都一一应下,等到卡车装得满满,季言之准备开着卡车走的时候,女鬼出现了。
说出现了也不绝对,因为章玉兰目前还是人。只不过就好像丧失了理智的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阴森恐怖。
她就站在路中央,披头散发,说话的声音阴森森的,就好像九幽之地爬出来的恶鬼。
季言之下了卡车,在章玉兰目光森然、充满了恨意的盯着他时,季言之摸出一支自制卷烟,用打火机点燃,略带点不好形容的妖异感。
“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季言之将抽了几口的自制卷烟丢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
也不知是季言之的话语还是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让估计装女鬼装过瘾,却不知为何没有被人套麻布口袋打的章玉兰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像是被个不得了的存在盯上了似的。
章玉兰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季言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季言之轻勾唇瓣,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我以前以为一个人有锦鲤运是假的,结果是真的。我以为建国之后妖精不许成精,却忘了妖精可以建国之前成精。所以…你现在是章玉兰吗?还是附身在章玉兰身上的黑鱼精?”
怪不得这次回老家他总是心神不宁呢。本以为会遇到什么人力无法抗拒的天灾人祸,结果……也算是灾难吧,毕竟普通人遇到会吞噬人气运、让人灾难重重的黑鱼精,只有自认倒霉。
不过黑鱼精啊,季言之忍不住隐晦的抽了抽嘴巴。
亏他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年代重生文,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只有重生女主脑子有病,结果……
季言之懒得去想去纠结他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黑鱼精的存在,只认为章玉兰是个拥有变异锦鲤运的神经病。现在季言之思考的是,黑鱼拿来炖汤听说很补的,他是不是……
越想越心动,季言之忍不住想动手逮鱼回去炖。
结果,还是那句万万没想到的老话。
季言之万万没有想到,其实根本就没什么黑鱼精,有的只是受到了污染、黑得反光的锦鲤鱼鳞,它镶嵌在章玉兰的灵魂上,几乎和章玉兰融二为一。原剧情中,章玉兰所有的心想事成和‘诅咒’技能都来源于它。
在原剧情中,它一直没有显露出来的,只是这一世…
只是这一世,季言之不耐烦与章玉兰这脑子有病、而且还病得不清的重生女多做纠缠,所以在找到自己空间里还有反噬符这类的收藏后,直接就干脆利落的往亲朋好友身上贴。
一叠九十九张的反噬符几次之后,几乎去了一半。在这种多重反噬的情况下,呵,章玉兰神经病到灵魂都出现了错乱。错乱之中,那片与章玉兰灵魂‘缠缠绵绵’的黑.锦鲤鱼鳞‘出来’透一口气一点儿也不奇怪。
季言之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亏他上一刻还在想黑鱼精炖汤到底放花椒还是放胡椒,还是一起放好喝,结果……mmp,一片污得不能再污的鲤鱼鳞片,清洗都是一个问题好不好。
季言之这下子是真的气坏了。他懒得理会章玉兰反而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的话,就大步的回到了卡车上,然后在章玉兰因为他留下的那句‘好自为之’话语而恼恨无比的时,季言之直接发动卡车,扬长而去。
差点被卡车撞的章玉兰破口大骂。虽说她之所以会突然钻出跑到马路中间,就是想碰季言之的瓷。毕竟季言之,好吧,原主祈愿人是一位十分有原则,有责任感的人。如果章玉兰因为他,哪怕是章玉兰本身的缘故出现损伤的话,祈愿人一定会背负起责任。所以才……
只是,已经被现实毒打成这样了,章玉兰的脑子还是没怎么清醒。人‘疯’起来打人不分男女,况且是他厌恶恨不得远离的.脑子有疾的脑残患者呢。章玉兰想以碰瓷的方式赖上他,季言之只会在没撞死人的基础上,再来一遍。
所以通过碰瓷什么的赖上季言之‘报恩’,只能是章玉兰想得美。
事实上,季言之之所以会心神不宁,不是因为黑.锦鲤鱼鳞在章玉兰不断作死的情况下出来透气,而是章玉兰打算付之行动的碰瓷行为。如果季言之不是全能大佬,不是贴了反噬符的话,那么章玉兰即使伤害不了季言之也会把他恶心坏了。
而这,却是季言之连夜连小镇县城都没有停留,直奔边境部队后开着空卡车回到a市将跑老家边防部队这条线交给褚飞以后,从跑了一趟觉得特有干劲的褚飞关于有个疯疯癫癫的女疯子,死后尸体都发臭的情况下才被发现的三言两语中推测出来的。
不过那时候,季言之早就将章玉兰这个人是谁,彻底的抛之脑后。季言之很忙,忙着和褚燕组建新家庭,忙着趁‘老大哥’还没解体目前民众还处于水深火热,连飞|机|坦|克|炮|弹都能卸下零件换吃喝的时候,好从中为华国分一杯羹。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季言之最初记忆中的祖国错过了不少,这一世他不想华国错过。
不过章玉兰这个恶心鬼死了总归是好事,没有她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人,整个空气都清新了。季言之在独自往返‘老大哥苏国’与华国之间的空闲时候总在想,不管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他好像都挺佛性,失去了那种应该叫做杀戮果决的戾气。
就好比上辈子的老杜家,他嫌弃他们像茅坑里的shi,恶臭冲天,不用他怎么出手都会自绝死路,所以保持着光风霁月、温和有佳的假面淡看老杜家的人一辈子穷困潦倒,后辈无一出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