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殿下放心,您乃是皇族贵胄,末将完全相信您的高尚品质,是不会将我等商议之军务泄露出去的。”
也许是为了配合今日迎接他国来使的隆重气氛,安宜烜并未穿着素日黑色修身将袍,而是挑了一件深紫色绣银丝宽袖长袍,腰间以巴掌宽同色腰封束起,褪去几分军人的杀伐之气,多出些贵族子女的风流华贵来,配上他手上轻摇的折扇和唇角那抹懒散的弧度,倒的确当的上“风流潇洒”四字。
可惜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位安将军说出来的话真可算毒汁四溅,偏偏表面上的确是揪不出错来,九方幼清因为他外貌兴起的几分好感早就消退得干干净净,胸膛起伏几下,还是没能收得住自己的脾气,怒眉道:“本皇子何曾说过想听你的军务!堂堂一个女子怎么如后院夫侍一般喋喋不休,还专在本皇子耳边聒噪!还不速速远离本皇子的车驾!”
安宜烜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他的呵骂改变一分,仍是懒懒摇着折扇,道:“恕难从命。”
“你!”九方幼清不由咬牙,恨恨看着他。
“三皇子殿下莫要如此看我。”安宜烜貌似十分为难地耸了耸肩,“本将军也不愿意打扰殿下,只是女皇陛下有旨,命本将保护殿下安全。唉,皇命难违啊。”
又是皇姐!
想死女皇一直以来的盘算,九方幼清心中的不情愿一下子升到了极致,对着窗外那人道:“这件事我会跟陛下去说,你离本皇子远些便是!”说完,便恨恨放了车帘,心中暗下决心,他就是剃发出家,常伴青灯,都不嫁此人!
就在他把自己憋在车驾里生闷气的时候,突然听得远处一阵马蹄之声,那个让他不堪烦扰的声音又在车外响起:“三皇子殿下,天泽国使团已经快到了,还请下车。”
此次出行的正主来了,九方幼清也只能把心里的情绪压下,整了整衣襟走下车驾。
“凤翎国三皇子九方幼清代我皇恭迎天泽国使团来我京都。”身着淡蓝朝服的少年轻轻挂起一抹笑容,扬声对着在不远处停下的车队道。
“能得三皇子迎候,非晨不胜惶恐。”柔缓娇媚的嗓音自车队最大的一辆车驾中传出,仿若最华丽的长琴奏出的音律,勾得九方幼清这边的人马之中不少人心神一颤。
随着车驾门帘被一只纤长素手缓缓掀开,一名身着白色半透纱裙的少年踩着下人的脊背缓缓下了车。
少年的穿着在凤翎国众人眼里来说,真真担得上“暴露”二字。除胸前和腰臀周围有白色丝绸遮掩之外,少年身体其他部位的嫩白肌肤就这样在薄纱下半遮半掩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少年面上戴着的轻纱又怎能完全掩盖住他绝世的容颜,微风拂过,面纱轻漾,明明是纯洁至极的白色,偏偏被少年穿得魅惑诱人。
“咕咚。”九方幼清已经可以听到身后隐隐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安宜烜,却惊觉连他都是一副怔愣模样,直直盯着那名少年。
果然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九方幼清恨恨咬牙,刻意咳了两声,解下自己的披风,扯出温和的笑容,递给少年道:“想必您就是天泽国三皇子殿下白非晨?我凤翎国虽地处南方,到底免不了起风,比不得天泽国气候宜人,殿下还是把这披风披上,难得来我国做客一次,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美了。”
这是在赤果果地讽刺他穿着暴露,丢人丢到别国来了!
那白非晨仿佛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深意一般,竟是接过他的披风真的披到了身上,面上却泛起一抹红晕,轻声道:“多谢九方殿下关怀。不过,也许此次联会过后,便算不上难得过来。因为我母皇欲把我……”话说到这里又仿佛说漏嘴一般戛然而止,少年连忙捂住嘴巴:“啊,是非晨失言了,还请殿下勿怪。”
“不怪,不怪。”九方幼清勉强维持着客气的笑容,心里面却恨不得甩这个妖艳贱货几个巴掌!身为堂堂一个皇子,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比那青楼妓子还要不堪入目!竟还想要嫁给他皇姐,着实让人恶心!
虽说心里早已经把白非晨骂了个狗血喷头,九方幼清到底记得,那天泽国乃是和他凤翎国实力不相上下的大国之一,只宜交好,不宜生恶,只能生生敛了自己的暴脾气,继续微笑着道:“三皇子一路远行,想必劳顿是免不了的,我国已为贵国使团精心准备了役馆已供小憩,还请上车驾随我来吧。”
“非晨代我皇感念凤翎国女皇盛情,多谢三皇子殿下。”白非晨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轻笑着微行一礼,视线慢慢从九方幼清的脸上转移到他身边的俊朗女子,似无意般地很快略过,转过身婷婷袅袅地向自己车驾走去。
果然来的都是一些不好相与的角色。
九方幼清眯了眯眸子,当视线触及到神情恍惚的安宜烜时,只觉得胸中怒意更甚,毫不客气地对他呵道:“干什么!看美人看傻了吗?还不快去护卫!”
那安宜烜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低头沉默。
“果然女人都是色魔!”九方幼清颇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恨恨转身,自顾自向自己车驾走去。
“今日子时……京都役馆……不见……不散……”低低沉沉的声音从穿着紫色华服的将军口中喃喃而出,不停重复着。
若是九方幼清回过头抬起他的下巴细细观察,便会发现,安宜烜原本清亮的黑眸已经变得黯然,眼眸之中隐隐有红色闪过,眼角似有凤蝶状花纹浮出,又很快消失不见。可惜他没有,所以只是怀着满腔愤慨登入自己车驾,并暗下决心,拼死不嫁此人。
“将军,将军,安宜烜!”一声轻喝低低在耳畔响起,音调不算大,却犹如一把利剑能地劈开安宜烜脑中翻腾不休的识海。他没有意识的低喃终于停止,慢慢抬起头来,眼底的红色也在闪隐几下之后骤然消失,凤眸微敛,重新恢复往日清朗。
他不由皱眉,忍不住抬起右手揉了揉刺头的额角,看着眼前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名字的矮个子亲兵:“你叫什么名字?副将呢?”
“禀将军,因为三皇子殿下和天泽国使团已经准备进役馆,副将军方才唤您,您好似没有反应,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三皇子唤过去交代此后事宜,便吩咐属下过来唤醒您。”
“唤醒我?”安宜烜凤眸之中尚还残留几分茫然之色,“我刚刚睡着了?”
“您在见到天泽国三皇子白非晨的第一眼便……”
那亲兵似有些难以启齿,但其扭扭捏捏的神色已经让安宜烜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不由皱眉:“莫要胡说!”
“是!属下失言,将军恕罪!”亲兵连连点头,等他摆了摆手,便利落归队。
“白非晨……”安宜烜揉捏自己额角的力道愈来愈大,脑中的刺痛却越发明显,让他终于放弃继续探究,转身上马,命令道,“跟我走。”
“是!将军!”
亲兵队列中,方才出来的矮个子亲兵抬手抵了抵快掉到眼睛的头盔,听着耳边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提示音,嘴角轻轻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