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不是多伦,可她,还是她。
突然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为眼前这个女子,也为了那死去的多伦。
“人人多说王子多情放纵,可她对我,却是真心爱的。她说,要凑足十二侧妃,然后再娶我这个正妃,到时候十三顶花轿同时进门,那十二个女子全是我的陪衬。届时,我将成为全柔然最幸福的女人。”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如梦呓般。
“……”
我完全理解多伦那种奇葩的“幸福”观。但,看着眼前这女孩,我还是心疼了。是的,我不爱她,可多伦爱,如果多伦在,应该不舍得在她被木兰打伤的情况下带着花木兰离开吧?
“就凭这个,你就断定我不是她?”我苦笑。
“是。因为她绝对不会舍得在我受伤时离开。”她答得坦然,脸上是带着幸福光泽的自信。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曾经的爱人。唯有真正爱过且信任,才会有这样幸福的笃定吧。
“你说的对。”我深吁一口气,算是承认。
然后,望着她,等她的反应。
“所以,你要如何?”
她虽然早已知道这答案,但在我亲口宣布的一刻,还是颓然了,犹如枯萎的花儿,让人不忍。
也不知过了很久,她才倦倦开口:“我,会离开。”
“子心……”
我有些不舍。
但,却没有挽留的理由。
她终究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她有着傲人的身世,和骄人的身手,留在多伦身边,本只因那份天造地设的爱吧。既然如今那份爱已不在,她便不需要再为谁卑躬屈膝。
或者,她只愿是多伦一个人的丫头。
千回百转的心思脑中盘桓,最终化为一句祝福:“保重。”
她点点头,如雪鸽般飞远。
“小心花木兰。”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跟子心的婚事就这么告吹的事,让可敦很是生气。估计如果不是她没有第二个儿子,她都打算换棋子了。
不过,谁让她只有我一个儿子呢,所以横竖还是要捆绑在一起的。
不管怎样,有父母的照拂,我的二十岁生辰依然轰动。
父汗为我准备了盛大的的酒宴,邀请了几乎能邀请到的所有官家子女。
看可敦坐在上面笑意吟吟,我知道:其实官家子来这这是陪衬,今日真正的主角是那群姑娘们。不管是我的父母,还是那些女孩的父母,都已经把这当成了一场相亲会。而我,是这场相亲会里最大的男主角。
为什么说是最大的,而不是唯一的,因为参加这次宴会的其他公子哥儿也有条件不错的。比如,我的弟弟吴提也没有立正妃,如果能做他的正妻,对野心较小的一般官宦人家,也是很不错的。
是的,虽然现在大局为定,但几乎柔然所有的人都认为将来必定是我接管柔然无异。
而我的父汗,显然也是如此。
他当着所有臣子的面,也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甚至放下豪言:“多伦,我们柔然男子从来不用扭扭捏捏,你看中了谁,直接去挑出来,父汗为你们主婚!”
柔然人有着中原人少有的直接,你说鲁莽也好,说洒脱也好,反正他们比较习惯,相互间如此说话也无所谓。下面的臣子们不止没有被侮辱的表情,跟是笑呵呵等着我过去。
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能被我挑中,是一件荣幸的事。
我有些尴尬。
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场面。
可敦坐在上面,挑了挑眉眼,向我示意。
我顺着她的示意眼神看过去,发现了——子心。
她居然来了!
今天,她是以首辅嫡孙女的身份出席吧?就那样坐在角落,刻意隐藏自己的光芒,很是低调。
只是,她为什么会来?我以为她会彻底远去的,就像里写的那样,只身漂泊,四海为家。
她似乎看到了我。
甚至,她的眼神似乎一直就在我身上。但当我看她的时候,她却别过了脸去,假装看另一处。
我讪讪笑笑。
可敦眼神的示意更加明显,如果不是这么多人,我甚至怀疑她会直接下来把我拉到子心身边。
但我不能过去,因为木兰还在我身边。我既然想跟木兰发展,那么,感情里的洁癖,是对她起码的尊重。
是的,我今天带了木兰过来。她说,想见识一下我们柔然国的盛会,我自是没有反驳。
咦,木兰呢?
刚才还在我身边,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我焦急四处张望。
终于,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她。
虽然她假扮成我的侍从,但一股英气依然足以让她鹤立鸡群,我很容易,便锁定了她的位置。
只是——我发现,她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我的父汗。
而花木兰的神色里,已有了隐隐的杀气。
我甚至看到,她的手按在了腰间。
她要刺杀大汗!
这是我在这一刻最清楚的醒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叫喊,没有反对,只是很紧张。
毕竟,她来时并没有告诉我此行的目的。
但,就算她不告诉,如今办出这事也正常吧。她是花木兰,那么理智的民族英雄啊。
我在心里默念,希望她一切顺利。
果然,花木兰动了。
手起,剑落——
☆、第99章金牛花木兰(九)
“啊——”
随着一声滑划破天际的惨叫,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刚才还在万人中央不可一世的大汗,就那样,被当场砍下头颅!
如此干脆利落,不愧为花木兰。
当所有人都震惊当场,几乎忘了反应的时候,一个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多伦,你居然敢带人行刺父汗!”
我这才想起,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同父异母的皇弟吴提。
一时间,我还未想好反应,那吴提已提了随身的佩刀,朝我砍来。
我大惊,却根本挪不开脚步躲避。
是的,我不懂武功。
眼看那把刀就要落下来,“呯”的一声,一柄剑横刺而来,堪堪挡住了这把刀的攻势。千钧一发之际,就这么救了我。
我回身一看,才发现来人是子心。
我原本以为,该是花木兰。
子心根本不看我,全力应战,跟吴提斗到了一处。
我看向花木兰,发现她正望着我这边,说不出什么表情。
那一刻,心是痛的。
因为我知道,以花木兰的身手,即便是离我有这么远,也依然能够在吴提动手的那一刻救下我。
然而,她没有动。
救我的人,是子心。
宴会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抓刺客”,众人便全操起了家伙追杀木兰。
我心中的痛瞬间被担心代替。
就算抛开我跟花木兰的私人情愫不谈,她那样的民族英雄,也是我推崇敬佩的。这个时候,我无疑是坚决站在她那边。
这可惜,就算我有心站她那边,也无力做什么。
于是,只能看她在人群中腾挪厮杀。
在官场混的都是人精,大约都觉得皇家儿孙的事是自己管不起的,所以也没有人来追杀我为大汗报仇,只是全一呼啦涌向了花木兰。
眼神一花间,花木兰已掠到我身边,将一柄剑放上了吴提的脖子:“都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那吴提原本跟子心边打边退,他本就不是子心的对手,此时被花木兰偷袭更是无处可避。
就这样,他成了人质。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多伦,过来。”
花木兰吩咐我。
我想也不想,就准备走过去。
“不要……”
子心朝我焦急摆头示意。
我想我知道她要说是什么,感激地对她一笑,仍是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花木兰身后。
就这样,花木兰押着人质,带着我,离开了。
逃出很远后,花木兰才放了吴提。
那吴提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等等。”我喊住他。
他愣了愣,回头。
我笑笑,拍上他的肩膀:“回去后,不可为难子心。”
我想,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唯一纯白如雪的,就是她。所以,我唯一不忍见受伤害的人,也是她。
吴提闻言冷笑:“你们敢杀父汗,这样的大罪,你以为她不会被株连么?”
“明人不说暗话。”我打断吴提的话,又看了看木兰,最终笑得苦涩,“你们的这个计谋虽说精妙,却也不是天衣无缝。你以为,我真的不知你们的把戏?只是我爱木兰,所以我当她是我女人,我的女人,就算闯祸闯到天上,我也会宠着!但,这不代表我会任由你为所欲为。吴提,我不管你跟木兰有什么约定,我说了,我宠这个女人,这柔然大汗的位子我给你了。只是,你若敢伤害子心,我定然会将你的阴谋公诸于众。不要怀疑为兄的能力,只要我想,可以让你生死两难。”
我努力让自己后来的表情更阴森些。惟其如此,才能有恐吓效果,让他投鼠忌器。
从他精彩纷呈的渐变脸色中,我知道,我成功了。
大约是以前多伦的手段不错,余威还在。也大约是我现在的表演很到位,吴提听了我的话,最终咬牙道:“好,我答应你,放过子心。”
我点点头:“你回去吧。”
他笑了笑,走了。如果我没看错,笑容里,应该是看不起的鄙夷。
不过,我却无所谓。
“你要你的江山,我要我的美人。”原本,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我似是回应吴提,又似是说给木兰听。
一旁的木兰,却终是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我先忍不住了,问:“我们现在去哪?”
她看了看我,道:“我回军营。”
顺便,她还亮了亮手中的一个布包,补充了一句:“带着柔然大汗的首级。”
我……
我当场气结,差点气结而死好么。
怎么可以,这么理智!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这么说话么?什么叫“我”回军营?那我呢?
还有啊,刚才混战的情况那么危及,她是什么时候优哉游哉弄了个布包把人大汗首级给砍下来的?
无数的草泥马在我脑中乱蹦,最终,化为一句话:“我跟你一起。”
她看了看我,竟也没有反对,而是“嗯”了一声,就在前面带路。
我……
再度气结。
她真的是女人么?
喂,拜托,她利用了我哎,而我大度不计较当什么都没发生哎,她居然都不内疚么?还有啊,我刚才那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看起来是对着吴提的,但难道不是对她的表白么?她居然不感动?
终于,我在抓狂之前,忍不住了。
冲上前去,拦在她面前:“你站住。”
她抬眼望我,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有询问。
我……
她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她吧?!
“你欺骗了我,难道就没有什么对我说的么?比如对不起什么的……”
我的气场在她面前明显弱了,那么多草泥马最后也只化为这一句。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也骗了我,一人一次,很公平。”
她表情居然很平静。
“什么?我何时骗了你?”
我肺都差点气炸了好么!分明是你花大小姐勾结吴提,利用我杀掉大汗,然后又把杀大汗的罪名嫁祸给我,这样我也被迫成为刺杀生父的主谋,就这样逃出境,永远不可能再回柔然。而吴提,就顺理成章,接管柔然。
你们两个倒好,一箭双雕的双赢。
而我,就是被骗的那个傻子!
被骗就算了,居然还要被倒打一耙。
“我到底骗了你什么?你倒是给我说啊!”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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