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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遥莘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她,而且她很厉害的样子,如果她真的想要做掉苏箬,十个苏箬都不是她的对手。

苏箬扪心自问,虽然她现在还不是很能搞清楚状况,但也没有把姬遥莘得罪到要拿斧子砍死她的地步,所以姬遥莘依然是值得信任的。

“当你感觉到害怕的时候……”姬遥莘凑在苏箬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远处河流声淙淙,风吹着树枝,那是异国带着凉透的泥土和红菜叶夜晚的气味,但是姬遥莘的耳语让苏箬又无可遏制地开始回忆起在雪山上和满是雾气的城市,“千万不要回头……记得,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

她不着痕迹地轻轻把苏箬推开,却依然无比认真地凝望苏箬,差点都让苏箬相信姬遥莘不靠她的恐惧也能让脸色好得像是刚喝了十全大补汤。

“你要相信你的姐姐始终都站在你身后,但是她不希望你能回头看到她。”姬遥莘说道,伸手将苏箬脸颊边落下的一绺头发别在耳后。她的动作那么轻柔,手指间甚至还带着温度,容颜美丽常驻,让苏箬心里有些痒。

“为什么?”她问。

姬遥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突兀地问道:“苏箬,你希望你现在是活着,还是死去?”

“为什么问这个?”苏箬有些奇怪,她犹豫着不敢回答。如果她现在真的有选择权的话,选择会有什么后果吗?假设说选择了活着,姬遥莘和苏笠从此都会彻底消失;假设选择了死亡,姬遥莘会不会当场把她砍死……

姬遥莘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望向苏箬的身后,有些失神地说:“不要着急,你还有时间考虑。我们回去吧。”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苏箬,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苏箬有些弄不清楚姬遥莘的意思,大概姬遥莘还是希望她死掉?但是看姬遥莘的意思,她恐怕说了也不算,所以苏箬非常疑惑,她到底死了没死……

苏箬尚没有理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姬遥莘却已经往小屋方向走去了。的确,她们好像在这片树林中停留了很长时间。苏箬回过头,天色稍稍亮了一些,不知不觉间一夜又过去了,树林间的十字架、坟墓、游荡的人影都已经消失无踪,只有薄薄的雾气呈现出一种略显凄凉的**白色。

两个人又向着林中小屋走去,彼此都沉默着,大概各有心事。苏箬不知道这个故事到什么时候为止,娜娜所谓的退出又是什么意思,之后她还会再莫名其妙穿到一个又一个恐怖故事中去,在恐怖的景象中一边挣扎一边等着姬遥莘来救她,听起来这也太可悲了……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如果娜娜不再出现,还会有第二个娜娜、第三个娜娜吗?苏箬伸手,摸到了挂在身上那把武|士|刀的刀鞘,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从昨天看了那个大叔的手和捅了小伙子一刀的效果来看,这把刀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应该是件不错的武器。不知道需不需要再抽时间练练刀法……苏箬低头往前走着,想得入神,期初她还能听见姬遥莘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好像走了太长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变得空荡荡的,姬遥莘不见了,林中的小屋也不见了。

天色蒙蒙亮,估计就是五六点的样子。苏箬倒并不觉得十分恐怖,尽管她站在这荒无人烟的桦树林中,没有歇脚的木屋,没有十字架和坟墓,只有清晨的雾气等待着太阳出来后散去。苏箬只是奇怪,姬遥莘怎么说消失就消失,连招呼都不打。她一下子又陷入在雪山上时,和姬遥莘一同下山,姬遥莘莫名不见的恐慌之中。

苏箬在树林里转了一会儿,天始终是将亮未亮的样子,太阳一直都没有升起来。她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钟声,这地方还有其他附带钟楼的建筑吗?苏箬有些好奇,便循声而去。

这片河畔的林子比苏箬所想象得要大得多,她走了可能将近半个小时,白桦树还是笔直地站在铺满隔冬落叶的泥土中,绵延而去,不知所终。奇怪的是,太阳一直都没有升起,始终是这样黎明时晨光熹微的样子。苏箬有些紧张,她将武|士|刀抱在胸前,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准备随时拔刀出鞘。

终于,苏箬看到了钟声响起的地方,那是一座石头城堡,静静矗立在森林中的空地上,城堡前还有一个池塘,也许是从勒拿河里引来的水,只是早已干涸了,裸|露出池底黄褐色被冻住的淤泥。而令苏箬感到诧异的是眼前这座城堡,和那些知名的城堡不同,这座城堡建筑粗糙,由于陈旧还显得十分寒酸,塔形的结构颇有些拜占庭和哥特混合的风格,塔顶有类似于十字架的装饰,大概是受东正教的影响。城堡也许好几个世纪都没有得到修缮,塔楼一侧已经倒塌了一半,外侧木制的浮雕装饰也已面目全非。

苏箬缓缓走过去,天还没有大亮,苏箬讨厌这样将亮的时间,她能看清楚这座城堡充满了颓废和阴森,而那些危险却隐没在这样的黎明之中。

她的目光又望向了眼前的这座城堡。似乎俄国的一些贵族会有避暑山庄,每年夏天会去小住一段时间。但是这个地方有些太偏僻了,从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时代,从莫斯科或者圣彼得堡过来,恐怕夏天也已经过去了……如果是当地的农民或者猎人,似乎也没有财力建造这样一座简陋的城堡。

苏箬走到池塘前的时候,往下面看了一眼,在池塘底部的淤泥中,有许多骷髅头和散落的骨头。苏箬皱起眉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树林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就连方才指引苏箬找来的钟声,也一点都听不到了。

她走到城堡的门前,并没有进去。因为她知道这座建筑最危险的不是里面可能藏着幽灵之类的,而是这完全是座危房,弄不好就会垮塌。

奇怪的是,苏箬只在门前止步,门框上似乎还有什么装饰的花纹和字母,苏箬看不清楚,她的眼前却又出现幻觉一般的场面……采光极差的大厅,却分外热闹,吊灯中一盏盏脏兮兮的牛油蜡烛照得这个厅堂充满油画般饱和摇曳的色彩,身着中世纪华服的贵族们在木头的地板上翩翩起舞,仆从们捧着银盘穿梭其中,管弦乐队们在大厅一侧表演,其中在大键琴上演奏的是个黑头发的女子。苏箬看到娜娜也在其中和一个贵族青年跳舞,但是苏箬再仔细打量她,发现她并不是娜娜,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少女。然而这位酷似娜娜的少女似乎心不在焉,她在偷偷地看大键琴手,琴手偶尔抬头,对她报以笑容。

眼前所见的这些人一定是住在这城堡中的贵族了。苏箬忽然想到,这里是娜娜父亲的故居,难道说,娜娜的父亲其实是贵族后裔?

贵族后裔似乎没什么稀奇的,苏箬也可以说她是苏轼的后人。眼前舞会的场景就像电影一般流淌着,忽然又成了夏天时蔓草丛生,蔷薇盛开的院子,黄昏时夕阳给城堡勾勒出金红色的影子,那个池塘比苏箬所见那个干涸的土坑要大得多,水面几乎与地面平齐了,绿色的水面上漂浮着水生植物,长相与娜娜相似的贵族少女和那个黑发的大键琴手坐在池塘边,低声私语,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苏箬打量着大键琴手,她头发乌黑,皮肤呈非常健康的棕色,似是代表南方的阳光和流浪是道路的尘土,眼睛如黑曜石般发亮,笑起来时,便露出雪白的牙齿。苏箬心想,她大概是个茨冈人——也就是吉普赛人。

下一个场景,还是在这个池塘边,已经是深夜了,吉普赛女人还在这里,少女却不见了。几个从衣着来看像是城堡中仆人的男人,在池塘边疯狂殴打着她,用脚踢她,搬起石块砸她……苏箬有些惊慌地看着这样的暴力场景,几分钟后,这个吉普赛女人就断气了,满脸都是血。仆人们在她的外衣里塞上石头,然后把她推入了池塘中。

就在这时,少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像是尖锐的铁片从铁板上狠狠刮了过去。

第44章守墓人(5-6)

苏箬被那声尖叫吓了一跳,她知道尖叫声是从城堡中传出来的,可是又分明像在耳边响起,像从池塘底下发出……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雷声随之闷闷地,苏箬抬起头,她觉得方才蓝色的闪电映亮了一张痛苦的人脸,而那张脸已经深深沉在池塘的水面之下,她想要再去看的时候,西伯利亚夏天浓重的夜色将一切都掩盖起来了。

池塘在夜色中呈现深沉可怖颜色的水面开始咕噜噜冒泡,尸体沉入了池底的淤泥中。

场景瞬间就成了贵族少女的房间,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披头散发,拼命地拉开抽屉,打开柜子,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找出来,散乱地扔在地上,女仆在焦急地奔走,蜡烛光摇曳不定……最后她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眼前景象又成了城堡的院子,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几个杀人凶手匆匆往城堡里面跑去,苏箬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小路上,听着雨声哗哗变大……这些情景像是被扭曲了,苏箬又站在城堡的大厅中,好像是白天,光从不大的窗子透进来。城堡中还是举办舞会时的样子,木头地板,石砌的墙面,蜡烛烧融了的吊灯上黄铜反射出暗红的光,满地都是血和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黑发的吉普赛女人手中拎着一把尖刀站在血海中间,刀刃被血染成了红色,侵蚀着刀上的铁锈。女人还穿着死去时那件衣服,只是上面挂了许多水草。她黑色的头发*披在脸颊两侧,是因为被血浸透了吗?还是刚刚从池塘中爬出来……

苏箬踩过满地的血,她知道这个惨剧是发生在几个世纪之前的,吉普赛女人看不见她,她所见的不过是幻影,但她仿佛能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一样,感受到那种令人极度不安和恐慌的怨恨的力量。

她踩着木制的楼梯走到二楼,走廊的地板上也满是鲜血,偶尔有一两个女仆靠墙坐着或倒下,也浑身都是鲜血。

苏箬走到一扇门前时停下了脚步,那是个不大的房间,长相酷肖娜娜的贵族少女在床前上吊自杀了,她穿着一件白裙子,就像苏箬第一天晚上在小屋外的墓地所看见半边脸都腐烂的女尸所穿的白色丝绸睡裙,上面带着中世纪风格的褶皱和花边。风从窗外吹进来时,她的身体就在床前轻轻摇晃,如同在摇曳的白色风信子。

她听见楼下传来大键琴嘶哑的声音,那个吉普赛女人在演奏一首曲调凄凉的曲子,像风所唱的挽歌,悲伤且诡异。苏箬明白过来,大概从这时候开始,这个家族就开始衰落了。

城堡依然矗立在那里,苏箬感受到时间正在飞速地流逝,地上的尸体都不见了,所有的家具都落满了灰尘,楼下大厅里的吊灯中也没有了蜡烛,地板的血迹慢慢干涸变黑,从窗子里往外望去,那个在夏天时异常葱茏的花园长满了荆棘,池塘中的水也干了,城堡后面的树林里多了许多立着十字架的坟墓……偶尔有猎人或者农民打扮的人进来休憩,他们在大厅的地板上生起火和衣而睡,却总是睡到半夜时看到贵族少女穿着白色裙子在城堡里来回走动,那架早已没有声音的大键琴自动演奏出悲哀的曲子……苏箬站在其中,眼看着花园里野草丛生,城堡中的木制家具逐渐朽坏,风雨从没有关上的窗外飘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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