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身边是不是有……有尸体?”苏箬问道,胳膊和腿都在发抖。
“什么都没有,苏箬,你身边什么都没有。”姬遥莘温和且笃定地说道,她的话语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但是并不能消除苏箬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不要害怕,永远都不要害怕。”
天色仿佛又阴了下来,姬遥莘离开了。苏箬在原地蹲下来,抱着双臂,紧紧闭上眼睛。太安静了,连头顶的风,都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刮过来的一样。蹲了一会儿,苏箬感觉到脚麻了,那种受了伤疼痛的感觉和脚麻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格外难受,她小心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周围都是黑暗,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又试着伸手往旁边摸,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好像是个形状不规则的盒子,有着一个伸出去的长长的鼻子,连着一条尼龙带。苏箬恍然大悟,她摸到的是相机。这么说,娜娜的父亲真的是死在这个缝隙里,难怪姬遥莘让她不要往四周看,娜娜父亲的遗骸就在她身边。想着和死人同处一窟,而且手里还拿着那个死人的东西,苏箬就想要发疯大叫。
苏箬将相机拿到手中,试着扳了一下开关,没有反应。九年过去了,相机肯定早就损坏,电池也烂了。好在苏箬对相机还算比较了解,她摸索着相机冰冷的外壳,抠开相机内存卡卡槽的保护盖,小心地把内存卡拽了出来,放进外衣口袋里。
姬遥莘说她往返需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究竟能有多长?苏箬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大概真的是太安静了,苏箬觉得连时间都在原地停滞了。
忽然,叮咚一声,手机电量不足提醒。苏箬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拿出了手机。屏幕亮了,映出整个地下的情况,就在和苏箬对面的岩壁上,一具裹着冲锋衣的枯骨正歪歪斜斜靠在那里,双腿向前伸出,苏箬正好蹲在这具枯骨的脚骨上。骷髅头眼眶处两个黑洞直勾勾地对着苏箬。这时候,手机屏幕光灭了,世界又成了一片黑暗。
苏箬想要尖叫,又及时捂住了嘴,因为她知道尖叫也没有什么用。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连害怕都是无用的。
她觉得在这样的黑暗中活下去都是一种酷刑。
死人和鬼怪总是近在咫尺。没有什么能够安抚她,让她镇定下来。
除了姬遥莘……
姬遥莘……苏箬哆嗦着念着姬遥莘的名字。每次在危急的时刻,姬遥莘都能出现,只要有姬遥莘在,她就不会害怕。无论姬遥莘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她,但无论如何,至少到现在,姬遥莘都不曾伤害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好像是在黑暗中过了一生一世,苏箬听见头顶有人轻轻在叫她:“苏箬,苏箬,我过来了。”
那是姬遥莘的声音。苏箬抬起头,头顶的光线微弱而温暖,她怀疑那是幻听或是鬼魅的声音。但随后,一截绳子抛了下来,姬遥莘探过头俯视着她。苏箬心里有些奇怪,姬遥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又成了前一天晚上,错觉一般的容光焕发的模样。
“你能爬上来吗?不能的话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姬遥莘冷静地说,苏箬仰头望着对方美丽的脸,咬了咬牙站起身,脚底下传来很响的咯吱的一声,不知道是把娜娜父亲哪里的骨头踩碎了。
“我能爬上来。”苏箬说道,“但是这里有个死人,我们必须……”
“先上来再说,”姬遥莘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苏箬,有些事情,等我下山了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马上结束了,接下来第二个故事……大家喜欢什么样的鬼故事呢?暂时拟定写跟校园有关的鬼故事……
第10章山难(终)
苏箬抓住了绳子,努力用脚踏住石壁上稍高的岩石,然后借力将身体一点一点朝上挪。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险些双手一松摔下去——如果不是理智及时地告诉她,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她拽紧了绳子,手心被磨破了一点,但苏箬感觉不到疼痛。
她和姬遥莘从观测站走到树林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可是姬遥莘往返这里和观测站取登山绳却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难道姬遥莘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登山运动员?还是姬遥莘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吴德和娜娜像两个演员一样,总是适时地出现……
苏箬的脑中乱成了一团麻,但理智告诉她,这种紧要的时刻,不应该想这么多。
“坚持住,苏箬。”姬遥莘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温柔坚定,好像是整个恐怖故事中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治愈的。
“快要结束了吗?”苏箬喃喃自语。
姬遥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疑惑地看着她,又说了一句:“坚持住。”
苏箬咬紧牙,抓紧了绳子,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拼命用脚去抵住岩石,使自己站稳。五分钟后,苏箬安全地攀上了漂砾滩的岩石积雪,她蹲下身,将衣服上和裤子上沾的泥巴一点点拍掉。而姬遥莘却站在石缝边,好像是在发呆。
“这么多年,叶莲娜都不愿意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姬遥莘低声说道。这时山上的风停了,太阳照射下来,又被积雪所反射,整个世界亮得如同刚擦过的镜子,连半点阴森的气氛都没有了,苏箬侧头看了姬遥莘一眼,她觉得在阳光下,姬遥莘显得并没有那么好看。当然也算是个美女,可是却没有初见时的惊艳了。
“叶莲娜?”苏箬顾不上想姬遥莘什么时候变成了百变小姬,只是顺着她的话茫然地问。
“九年前山难中死去的俄籍女孩叫叶莲娜。”姬遥莘说道,“有时候我遇见她,她会告诉我很多事情。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说一些她父亲的事。”
苏箬的脸有点抽搐:“心情好?”
姬遥莘叹了口气,她蹲下身将工具收好,又看了那有如雪地上黑色伤疤的石缝一眼,然后转过身说:“下山吧,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连苏箬都没有料到这个鬼故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几个小时后,她们顺利地下山,除了路上因为雪厚路滑,苏箬摔了几跤之外,没有出现任何怪事。最后两人站在山脚覆盖着厚厚白雪的道路上,苏箬一回头就能看到两人的足迹,延伸无迹,在道路的彼端,好像站着一个孤单的人影。苏箬错开了目光,不再往那里张望。
“叶莲娜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她母亲说,她生下来时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姬遥莘忽然说道,把苏箬吓了一跳,“一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有个俄罗斯人找到她,说是她的父亲,还送了她一个戒指,戒指里刻着她的名字。”
苏箬没有应声。她不需要姬遥莘继续讲述,就能猜到接下来是怎样的——渴望父爱的娜娜马上相信了父亲消失二十年是合理的,是有理由的。后来他们一起登山,就发生九年前的那桩山难了。
“关于叶莲娜父亲的身份,她虽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但是我怀疑过——”姬遥莘的神情有些忧郁,在寒冷的空气中,她说话时,却没有哈出半点白气。
“她父亲是间谍,对吗?”苏箬突然说道。娜娜的父亲是俄罗斯间谍,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捧着相机照个没完没了,为什么他会消失二十年,又从天而降接近和利用娜娜,苏箬忍不住为娜娜感觉到惋惜。
姬遥莘听到这话,侧过头深深看了苏箬一眼。苏箬以为姬遥莘要表扬一句她真聪明,但随后姬遥莘令人意外地伸出手,握住了苏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