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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吗?”季北面色如常的看着他。
“有事,当然有事。”宋斌笑眯眯的。
以前季北风轻云淡,宋斌不敢惹,惯事爱逞些嘴皮功夫罢了。
因为这小子总有办法在下个地方把他坑得灰头土脸,就像刚参军的时候被分在一个营,宋斌是军院里长大的,家境优渥,也在军队里有关系,各项综合素质都算是名列前茅。
他资质好,却总是被拎出来和同营的季北比较,他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心里不服气,总是找季北麻烦。季北表面上风轻云淡,背地里使坏,让他栽了不少跟头,那时候也是被整怕了。
但今天他再看季北,想想冷酷无情的闷葫芦也有被整得低头的时候,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对象!他不也是被爱人吃得死死的吗?
心态放平,才发觉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顿时觉得这人亲近多了,脸上也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北不理解他笑容的意思,只觉得宋斌今天是格外的欠抽,他冷着脸笑了笑,抬了抬下颌,“你很闲的话可以跟那群小子去锻炼。”
他一进院子的时候就瞧见了,今天没有训练,操场里还有几个小子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
宋斌被他这么一呛,脸上讪讪,他咳了咳,背过手,“我可没骗你,是办公室传我俩去,说是有任务,看起来还挺重要的。”
季北看了屋内一眼,心想只能晚点陪何焕去参观了。
“行,现在去吧。”
……
何焕发现季北一下午都不太对劲,眉头微微皱着,本来就严肃的脸显得更严肃了,那些本来想认识认识“嫂子”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够呛,自觉的走开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何焕也不问,因为季北想告诉他时总是会说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季北身边,偶尔和他说几句话。
何焕说话,季北偶尔也回笑,眼神始终放在他身上。
晚上的时候,季北告诉他,他们不用出去了,他申请了何焕在他宿舍住一晚。
“好,”何焕点头,捏了捏他皱起的眉头,“我还没好好的去看看小老头的宿舍呢。”
小老头指得是季北,总是皱着个眉头,像个小老头似的。
季北笑了笑,也没反驳。
两人安安静静的回了宿舍,昨天两人都洗了澡,今天就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上床了。
季北的宿舍没有暖气,只有一床被子,关了灯,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手指交缠,不一会被子里就热乎乎的,主要还是季北的功劳,跟个暖炉子似的。
何焕觉得靠着他热和,索性窝在他怀里。季北的被子上有股淡淡的香皂味,弄得他很快就有些困了。
他偏过头去看季北,“你着宿舍挺怪的,冬天还养蚊子。”
“我去点蚊香?”季北拍了一把蚊子。
“不,”何焕摇摇头,捏了捏他的腰,“你多露点肉,让蚊子咬你。”
季北听话的掀了下被子。
何焕感觉到一阵风漏进来,撑起手臂一看,季北的半个胳膊都放在脖子外。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何焕把他的手臂拿进来,掖好被子,似笑非笑道“我说什么话你都听?”
季北半天没说话。
他专注的看着何焕凑近的脸,年轻秀气,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雾蒙蒙,像是往里藏进了一片细碎的星星,笑起来时那片星河波动,他的心口也跟着颤动。
“何焕,我是个军人。”他平静而郑重的开口。
何焕隐下唇角的笑,安静的看着他。
“今天上级找我和宋斌,说有个任务要交给我们,那个任务可能很危险,也可能很漫长,问我们愿不愿意。”
他一口气说完,“我答应了。”
季北确实是答应了,包括宋斌在内的三个人,没有一个说拒绝。
他说完便去看何焕的表情。
何焕的表情同样也很平静,他掖好了季北身侧的被子,躺下来摸着季北指腹上的茧子,“我早就猜到了。”
他首先问了007,“你知道吗?季北要去做什么任务。”
007也很慌,“原世界的时间线里没有这件事的。”
原世界线里季北的一生都很顺利,除了因为拒绝结婚和家庭闹矛盾这件事之外,其他的简直就是标准的主角的一生。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季北要去多久,有没有生命危险?”
007很难为情,“是的。”
原世界线季北不会有爱人,但何焕介入,成为了季北的爱人,就相当于蝴蝶的翅膀,卷动了整个时间线的发展。
季北继续开口了,几乎不敢直视何焕的眼睛。
“这一走,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五年,甚至十年……按照保密协议,我加入任务后就不会再和任何人联系。”
他苦笑了一声,声音低哑:“今天出办公室的时候宋斌哭了,
', ' ')('他说他当初不应该追他的妻子,她宁愿她的妻子会嫁给一个安安分分的人,被人守着宠着,像个小女孩一样,幸福一辈子。”
何焕躺在他身边,“那你呢?你后悔遇到我吗?”
季北愣了愣,“不后悔。”
他不后悔遇到何焕。
不后悔爱上一个想共度一生的人。
“那好,”何焕笑了笑,“北哥,你带户口本了吗?”
季北痛苦的闭上眼睛,“何焕,你不用……”
不用可怜我。
但是这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一想到何焕会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何焕的温柔、笑容会属于另一个人,他们会相携白头走到最后,他就嫉妒的满口苦涩,嫉妒得发疯发狂。
何焕亲了亲季北的唇角,“我不是告诉你,我不是小孩子了吗?”
“我们结婚,我会等你,不会太久,就五年……”他想了想,笑着看着季北,“等过了五年,你还不回来,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去找另一个人结婚。”
何焕继续一本正经道:“那时候我也就二十九,算是年轻貌美,村里哪个大胆的小伙子敢往我抽屉里放土豆,我就和谁结婚。”
季北终于被逗得苦涩的笑了笑,心里疼得像被一把钝刀磨来磨去,破风似的淌出潺潺的鲜血,血止住了,留下一个大窟窿,何焕就补在那里,长成了血肉的一部分。
因为何焕什么都明白,他一个字也不需要多说了。
“好,只等我五年。”
……
季北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除军方内部的人外,知道内情的人很少,何焕和季北已经有法定的婚姻关系,也只得到了一封不足百字的任人说明。
没有地点,没有单位,没有电话,什么也没有。
季家同样得到了一封这样的信,王霞知道后生了场大病,整个季家的气氛都很沉郁。
第一年的春天和夏天是最忙的,何焕回到村子里去教书,小学被政府翻修,政策下来,多了好多来村里教书的年轻老师。
何焕反而算是学校里的老人了,忙前忙后的处理新老师的住宿问题,一整个季节脚都没沾地,人瞬间消瘦了很多。
他和季家的关系很微妙,季南常常带着王霞做的腌菜炖肉来教工宿舍看他,只是坐坐便走了,他说王霞本人不肯来,因为觉得对不起何焕。
何焕听了只是笑笑。
最值得一提的是何焕认识了宋斌的爱人林雪,他们经常写信联系,何焕爱看书,林雪也是文学社的,两人越聊越觉得遇到了知己。
当然,两人写信的时候除了聊书,也偶尔聊宋斌和季北,每每到这个时候,文文静静的聊《飞鸟》、《朝花夕拾》的林雪就在信里破口大骂,连带着宋斌的祖宗十八代一起骂,有时候还顺便骂季北。
一直到下半年的八月,林雪无瑕再骂宋斌了,因为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宋斌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呢。大概是为母则刚,何焕收到的信上少了许多泪水打湿的墨晕。
第二年的时候何焕去季家过的中秋,季彤彤要读初中了,但她很舍不得她的何老师。
王霞比去年好了很多,因为她的媳妇怀了二胎,她对这个好消息格外的重视,整个季家都忙前忙后,他们还是会提起季北,气氛轻松许多。
政府不时的在往季家寄钱,每次收到季南都会第一时间通知王霞和何焕,因为这就是季北还好好的安全的活着的证明。
人一旦有了念想,就轻松许多。因为就算是一根稻草,都算是希望。
第三年过年的时候村里很热闹,请了舞狮队一家一家的去拜年。
何焕也没回家,他是在季家过的,他们俨然成了一家人,王霞真真正正的把何焕当做自己的亲儿子。
大概是因为这点,桌上喝酒的时候,活了大半生的王霞说起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要带两兄弟,村里的男人骚扰她,她叉着腰把人骂了两里路的时候,把自己给说哭了。
第四年的时候,来村里的年轻人又走了很多,城里有家私立学校开高价招他,他没去,还是呆在在村里教书。
这一年很平静,大家都很平静。林雪带着宋念念来看何焕,说起来好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何焕认了林雪的闺女宋念念当干女儿,在有习俗是认干女儿要送见面礼,何焕想来想去,选了把小金锁。
装小金锁的盒子是红色的,里面放了一味中药,叫当归。
已经是第四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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